都沒有了。

深淵,他只覺自己正在朝一個無底深淵墜落。

“學臺大人!”

恍惚間就聽到這樣的招呼聲,是學政來府學慰問生員了,這是廣州城生員特有的待遇。

“學臺大人!”

範晉猛然跳起,朝著遠處被眾人簇擁的史貽直衝去。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被黜落!?學臺大人,求你說個明白!”

周圍學子,連帶史貽直身邊的shì衛兵丁沒來得及反應,一個人已經撞開人群,徑直扯住了史貽直的袍袖。瞧他一臉涕淚,目lù兇光,脖筋都繃得直直的,若是手上有把刀,多半已經落到了史貽直的身上。

兵丁們嚇得魂不附體,趕緊將這人扯開,幾人合力,牢牢壓在地上。

“那……那是誰?”

史貽直也是臉sè發白,好一陣才鎮定下來。

“叫什麼範晉,被黜落了的,該是得了失心瘋。”

聽到這個名字,史貽直一愣,然後臉sè如常地點點頭。

“待他清醒下來,放走即可,別為難他。”

在一片“學臺仁心高照”的稱頌聲中,史貽直拂袖而去,被按在地上的範晉失聲痛哭。

“重矩,安心調養吧,縣裡那麻煩,我們都在幫著拖延,日子還長,從頭來過也不遲。”

范家院子,吳平安慰著臉sè慘白,正臥在chuáng上的範晉,正要出mén,卻被他喊住了。

“靜bō,能幫個忙嗎?”

聲音低低的,卻含著不容拒絕的堅決,吳平呆住。

“這……好吧,我也就豁出去了,幫上你這一次,我也相信,總還有說理之地。”

聽了範晉的要求,吳平猶豫了好一陣,然後決然點頭。

“其他倒不好說,不過……天理昭昭,李肆這話倒是沒錯,我就要讓這天理應驗!”

範晉強自下chuáng,眼裡滿是不屈,他在李莊呆了一年多,對李肆那一通道理沒怎麼上心,可人遇挫折,絕不低頭這心氣,卻已經是蘊得足夠。

之前在李莊再遇管xiǎoyù,原本他還頗有顧忌,可李肆的話讓他懂了,做人就得向前走,不能遇到險阻就避開,所以也就放開了心防。跟管xiǎoyù相處那一月,是他這輩子最舒心的一月,他還想著這樣的日子,以後能長長久久。就為這個,他也要拼命掙得一番前程,這點坎坷,他一定要衝過去。

科試沒過還是其次,眼下縣裡的案子如果過不去,他的功名都要被擼掉,到那時候,可就真是直墜深淵,再難翻身。雖然不確定縣太爺為何總要整治自己,但範晉覺得,總還是有人能整治縣太爺,他託吳平取的,就是番禹知縣篡改卷檔,bī於家再告他的憑據。

廣州府衙大堂,看著堂下那展臂低頭,將狀紙高高遞起的年輕人,葉旉眼角不斷跳著。

“接過來。”

一聲吩咐,狀紙由皂隸接過,在兩手間漸漸展開,看著“篡改”、“肆意”、“枉法”、“卷宗”等等字樣,葉旉假作撫額,將幾乎快掙破臉皮的ròu筋壓住。

“生員範晉,你先回家,待本府細細查來,若番禹縣真有此等罪行,必定還你一個公道。”

葉旉用著自己都覺陌生的聲音說道。

“府尊要還的,是朝廷的公道!”

丟下一句鏗鏘有力的話語,範晉拱手告退。

“哼……公道不公道,只有……”

葉旉下意識地看天,接著腦袋轉向北面。

“主子才知道!”

他恨恨的嘀咕著,到了後堂,沉yín片刻,喚過家人。

“去告知將軍府馬催領,說那個窮酸狗急跳牆了,事情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