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瓊花撩惹楊州夢 煙雨悽斷洞庭波(第1/7頁)

義寧二年二月，江都離宮。這一日別苑後園經夜，其中忽有一名宮女興奮歡喜呼道：“姐姐們快來看吶，那株瓊花終於開了。”說話聲中，幾名宮女一同推推嚷嚷擁入園子，圍著當中那一枝樹，仰首看去，只見樹冠翠葉當中，奇葩朵朵，瑤華滿枝。再看那重重花簇，清秀淡雅，素蕊似珠，潔瓣如玉，玲瓏剔透，皎晶無暇，又於和煦春風之中不時輕擺搖曳，若蝶羽翻飄，翩翩起舞，一番綽約丰姿，旖旎仙韻，直教人心生愛憐，戀慕不已。這株瓊花乃是大業初年擴建江都離宮之時所栽，亦是揚州僅有，海內無雙，且其花期少說十數載，如今幾度歲月，終聚天地精華，得朝夕盛開，一樹琳琅異卉，獨壓群芳，自然教眾觀者心神馳往，如痴還醉。

幾名宮女乍見這難得的瓊花，欣喜若狂，忘乎所以，便圍著玉樹嬉戲玩耍起來，一時間，鶯聲燕語盈滿庭園，好不歡快熱鬧。眾人鬧得正興頭之上，驟聞身後有人作勢咳了兩聲，回頭望去，竟是一名內侍宮監，伴著一名貴婦人，不知何時到來，並立在那裡。那貴婦人一身雲鳳朱服，流彩錦帔，威儀溢表，氣度脫俗，眾宮女一見之，立刻面露慌色，趕緊站定下來，個個噤若寒蟬，不知所措。好在為首一名較年長的宮女急忙上前拜倒在地，誠惶誠恐而道：“奴婢們不知娘娘駕到，罪該萬死，望娘娘恕罪。”一眾宮女聞言，方才回過神來，紛紛叩首伏拜，原來那貴夫人，竟是當今隋帝皇后，前朝西梁明帝蕭巋之女蕭美娘。而此刻蕭後面帶頹色，形容略顯憔悴，於眾宮女跪拜行禮，恍若視而不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又凝目舉望著那株瓊花，若有所思。蕭後身旁那內侍見狀，即上前責備眾宮女而道：“大膽奴才，一早在此喧鬧，打擾娘娘休息，還不速速退去。”說罷將手一揮，便將這一眾宮女遣散。

待眾宮女倉皇退去，別苑又復清淨。蕭後立在瓊花樹前，直看得出神，許久方自言自語說道：“仙闕有白玉種地生樹，其花開似瓊瑤，故而得名瓊花。今日得見，這瓊花超凡脫俗，確實不負其名。”宮監聽罷，隨聲附和而道：“這瓊花乃是當初奉聖上御旨所栽，若是聖上得知此花綻放，定然龍顏大悅，奴才這就去請聖上過來玩賞。”蕭後卻垂下頭來，輕嘆一口氣，哀聲說道：“只可惜如今天下大亂，社稷將傾，陛下又何來心思玩賞風月，這花開得，還真不是個時候。”那宮監也是識趣之人，見蕭後這幅悽怨神態，想著如今中原亂局無人收拾，江都離宮人心惶惶，也就緘口立在一旁，不敢再多嘴胡言。

恰此刻園中不經意間又掠起一陣細風，吹來清香芬芳，沁人肺腑，潤人心脾，直教人聞得渾身舒坦。蕭後又緩緩抬起頭來，注視著那滿樹瓊花，卻是亂緒萬千，心潮難平，不由地想起開皇二年，父親蕭巋往大興朝拜先主文皇帝，甚得文帝器重，不僅得了封賞，自己亦被納入宮中做了晉王妃，那一年自己正直豆蔻之年。轉眼三十餘載已過，親歷晉王南平吳會，北征突厥，奪嫡登基，又看著他建東都，開運河，通絲路，本以為將是一場太平盛世，怎想到那三伐遼東，雁門之變，卻引得天下大亂，終至此困在江都，空嘆這難收之局。流年似水，朱顏漸老，繁華轉瞬，再思憶昨日黃花，又怎不教人感慨不已。

蕭後正自感舊之哀，忽見折衝郎將沈光急匆匆穿園而過，正往隋帝起居之殿而去。且說這沈光乃是吳興人士，自幼驍捷善馬，大業八年應召入了驍果衛，從軍征伐高句麗，於遼東城外一戰，隋軍以衝梯擊城，沈光獨自十五丈高長杆登上城垣，與賊兵短兵接戰，連殺賊眾數十人。賊兵不堪其勇，輪番上前圍攻，終將他逼下城垣，可怎知沈光落牆，未及著地，又接著那杆上垂絙，順勢攀上城頭再作廝殺。此役隋軍雖最終落敗迫退，不過沈光殺敵神勇，格外搶眼，深得隋帝歡喜，即賜其寶刀良馬，拜朝請大夫、折衝郎將，賞遇優重。如今沈光同隋帝南下江都，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