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小廝的細心攙扶下,謝青洛下了馬車。

雖心中還有萬千疑惑,與萬分不確定,但以謝青洛如今的身體狀態,實在是沒精力去糾結了。

他這次也沒來得及挑刺,在那小廝的服侍下沐浴完,又被餵了一碗燉的噴香黏糊的肉羹,就躺在舒適的大床上瞬間入睡了。

見著終於睡得踏踏實實的謝青洛,少詹事張庭儀和那小廝可算是都鬆了口氣。

互看兩生厭的對視了一眼,張庭儀和那小廝紛紛輕哼一聲,轉而輕手輕腳的退出了謝青洛正在休息的廂房。

離廂房走遠了之後,那面白無鬚的小廝率先發難。

“張大人這事可是辦得好,陣仗這麼大,我們公子卻是受了苦了。”

聲音尖細,帶著明顯的不滿意味。

“李公公見諒,的確是本官沒考慮好,讓公子受了這麼大的罪。”

張庭儀能怎麼辦?

只能是苦笑兩聲,承認自己安排的疏漏,幸好走時帶上了一塊來肅州的太醫,否則就真完了。

如今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陛下問起時,面前的閹人能不落井下石,他就謝天謝地了。

“哼,算你識相,你最好是將功折罪,照顧好小公子,否則灑家到陛下面前,讓你好看。”

當朝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李有德哼了一聲,繼續埋怨張庭儀道。

“是是,本官接下來一定不再讓小公子受一點苦,還請公公大人有大量。”

李有德不知是信還是不信,只是揮揮手,“張大人去安排之後的事吧,灑家要去守著咱們小公子。”

說著,李有德就步履輕慢的往廂房門口一站,那架勢,擺明了就是要在此守候到底。

張庭儀只好又苦笑兩聲,回到自己的廂房,戰戰兢兢給陛下回信去了。

他一五一十告知了小公子被成功尋回,以及發生的一切之後,張庭儀猶豫半晌,還是在暗信裡告了罪。

畢竟橫豎都是一死,與其等到回宮時面對皇帝的怒火,倒不如趁現在先主動認錯,或許還能爭取到一絲寬恕的機會。

張庭儀咬咬牙,不容自己反悔地果斷將信件封好。

隨後,自然有專人負責日夜兼程,快馬加鞭地將這封信火速送達陛下手中。

他細緻的安排完一切之後,頂著疲累地站在窗邊,看著濃重的夜色想事。

夜色漆黑如墨,只有幾株燈火在跳躍,思緒如同潮水般洶湧澎湃。

想到最後,想的竟然是佩服謝青洛,才十六歲的孩子,就已然走上了鄉試的考場。

不知在謝家受了多少罪,讀書練字都付出了多少。

他白日在馬車上的時候,看到那孩子手上拿筆的地方有一層厚厚的繭,整個人也輕的很,像只有一把骨頭。

真是受了罪了。

罷了,這孩子前半生難,後半生,就是順順暢暢了。

當今聖上之胞弟、先帝正宮所出之嫡次皇子,竟然會流落至民間!而且整整過了一十六載光陰方才得以尋回!

每每念及此處,張庭儀便覺匪夷所思,實難置信。

悲嘆這孩子的命運坎坷多舛的同時,心中亦生出幾分慶幸之意來。

所幸當今聖上乃是一個情深義重之人,不僅頗具能耐,且龍椅端坐得穩穩當當,定然不會去刁難自家這位失散多年的兄弟。

如此一來,此子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平步青雲”啦!

回去京城就得封王,若無什麼意外,可真是富貴一輩子了。

張庭儀搖搖頭,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剛才的念頭實在有些荒謬和不敬,便捋了捋八字鬍,將紛亂的想法拋之腦後了,回裡間睡覺去了。

第二日,他被身旁的小廝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