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寶的字歪歪扭扭,話說得囉哩囉嗦,卻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得明明白白,我感覺他這是在交待後事。

這個操蛋的秋天,我要詛咒你!

“嗚啊!” “啊呀!” “啊!啊… …”

迎著山風吹來的方向,我拼盡全身力氣,發出了鬼哭狼嚎般的嘶吼,把積鬱在心中無法向人訴說的情緒,恣意發洩出去!

對著色彩斑斕,綿延不絕的峰巒疊嶂,狂呼亂叫了一陣後,我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問春草是啥時間收到大寶的這封信。

春草滿臉淚水,哽咽著說,是兩個多月前收到的,信是由別人從省城轉寄給自己的。寄信的人還給我另外寫了張紙條,說他在外地出差時,偶然遇到一個河西老鄉,對方給了他兩百塊錢,讓他代為郵寄這封信的,信封上的發信人地址是假的,讓我別費心思打聽。

看來為了這封信,大寶沒少費心思,斟字酌句,除了向春草懺悔和必須要交待清楚的事情外,一句廢話都沒寫,絲毫沒有透露自己的個人資訊。為了不給春草和父母帶去麻煩,他還特意花錢,委託老鄉到別的城市轉寄,叮嚀轉寄人不要寫真實地址。

中國那麼大,從西北到東南,邊境線那麼長,能偷渡的地方比老鼠洞都多,而且也不知道衛大寶現在是不是已經跑出了國境線,我知道找到他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

我問春草為什麼現在才讓我看這封信。

春草說,收到大寶的信後,自己被嚇壞了,不但沒敢給公婆說,也沒有給別人提過一個字,躲在自己住的窯洞裡偷偷哭了幾天。她說自己原本也不想讓我看大寶的信,準備像現在這樣繼續過下去,代替大寶為公婆養老送終,等把兩個老人都送走後,再想自己的事。

我又問春草,你今天為什麼又想讓我看這封信呢

春草說,冰雅姐姐前兩天到山上找過我,說龍哥從監獄出來後精神不好,讓我想辦法把你騙到我孃家,在空氣和環境好,沒人打擾的地方休養一段時間,讓你儘快恢復到以前的樣子。所以我就把大寶這封信帶在身上,逼你送我回孃家,還把你摩托車鑰匙藏了起來,讓你想走也走不成。

我想起以前閒聊的時候,徐冰雅曾在我面前誇讚大寶媳婦長得細皮嫩肉的,不知道是哪裡的水土,才把春草的面板滋潤的那麼好。

當時我向徐冰雅轉述了大寶吹噓自己媳婦家鄉的風景的話,說大寶描述的美景讓我神往,有機會帶你去大寶老丈人家住幾天,咱們也過幾天神仙眷侶的生活。

徐冰雅記住了我說的話,在搬了那麼多救兵,企圖拯救我,但卻沒有收到成效的情況下,把目光轉移到春草身上。

徐冰雅很清楚我和衛大寶的關係,知道大寶逃跑後,在寶龍礦事故的處理上,在預防和抵禦死者家屬對衛家人的報復,在照顧大寶父母生活等諸多事情上,我給春草提供了莫大的幫助,春草不但感激和依賴龍哥,還崇拜龍哥,可以毫不猶豫地為我做出任何犧牲。

前段時間,我挺討厭徐冰雅的救世主思想,她總認為我受了刺激,自暴自棄,自甘墮落,甚至有厭世想法,總想用她自己的方法,千方百計地救贖我。但卻一點也不反感她唆使春草把我騙回自己孃家,想讓我在曾經嚮往的、水沛山美,進出交通極為不便的小山村裡,休養生息,恢復心智的行為。

如果沒有徐冰雅出的主意和慫恿鼓勵,春草根本沒膽子把我騙到這裡來,她也不會讓我看到大寶的信。

沒有衛大寶的訊息,我肯定不會考慮春草未來的生活,春草的命運只能沿著現在的軌道,靠著慣性繼續往前滑行,看不到希望,不知道何處才是盡頭。

沒有徐冰雅的自以為是,春草這個柔弱得讓人無法不憐愛的弱女子,還將獨自面對綿延無期的苦難生活,以一己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