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沒見面,常梅好像比以前瘦了一點,但看起來更幹練,更精神,有點商界精英,職場女強人的樣子。

常梅抓著我的手來回搖晃,笑得很心,問我這麼長時間為啥不給她打電話,在忙啥。

我指著院子裡一堆堆煤,和遠處機器聲轟鳴的洗煤樓說,沒忙出啥名堂來,就給自己建了這個小廠子,還是和煤炭打交道。

常梅興奮地說,這個廠是你私人的嗎,和你上班的單位沒關係吧!

我點點頭,忽然想起上次和常梅見面,是今年春節前幾天,乜小仔帶她去榆樹坪給我送年貨那次。

當時寶龍礦剛剛恢復生產,對資源類生意特別在意的閩南人乜小仔,聽說我買了個小煤窯,非要到現場看看,我帶他和常梅到山上轉了一圈。

於是我對常梅說:“我帶你去過的那個小煤窯出的煤不太好,拉到這兒用水洗乾淨後才能賣給使用者。”

常梅調皮地伸了伸舌頭,仰頭問我:“原來煤也能用水洗啊,洗過後是不是就不是黑色的了?”

我憐愛地用手指彈了一下常梅的額頭:“都當了快兩年的經理,怎麼還是改不了愛吐舌頭的壞毛病。煤蛋兒生來它就黑,無論怎麼洗它都是黑色的東西,以後別再問這種幼雅的問題。”

常梅理直氣壯地說,不許笑話我,我早就把吐舌頭的壞習慣改啦,中秋節回家住了幾天,我媽都奇怪地說,沒看見丫頭吐過一次舌頭,讓她感覺很不習慣。我只是在你面前忍不住,才偶爾露一下崢嶸。

站在辦公室門口和常梅說了會話,坐在磅房上曬太陽的郭秋花,和揹著雙手在廠區遛達的申小濤,遠遠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他倆沒見過常梅,不知道這個和老闆舉止親暱的漂亮姑娘,是何方神聖。

我問常梅冷不冷,累不累,餓不餓,渴不渴,如果沒有這些問題的話,陪我去黃河邊坐坐。

常梅說自己騎摩托車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遠處像條黃色長繩子一樣的大河了,正有走到離水最近的地方,看看母親河的想法。

洗煤廠建在河水衝出來的亂石灘上,離河堤不到一公里,步行十來分鐘就能到。

肩並肩坐在河堤上,望著幾十米外濁如泥湯的河水,常梅說,沒覺得林哥有啥不正常的地方,為啥徐廠長說你遇到了自己邁不過去的坎,思想包袱很重。她說我的話你能聽進去,讓我對你說,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讓我勸你別鑽牛角尖,拿出男子漢的氣魄來,創造屬於你自己的輝煌。

常梅說,不知道徐廠長為什麼自己不對你說這幾句話,而要我給你轉達,但聽她說你很不開心,我就沒有問徐廠長原因,放下電話後馬上趕到你身邊。

常梅不知道我和徐冰雅的關係,也不瞭解上次見面後我有什麼變化,懵懵懂懂被徐冰雅忽悠到我身邊。

忽然間我有了惡作劇的想法,對常梅說:“我從修造廠辭職了,離開的時候,沒有給組織推薦徐冰雅接替我的廠長職務,而是推薦了另外一個副廠長,這讓徐冰雅很不滿,到處造謠說我精神不正常,沒想到她把謠言竟然都散佈到你那兒了,我覺得精神有問題的,是徐冰雅那個八婆。”

常梅雖然不相信徐冰雅是我說的那種人,但卻無從辯駁我的話,雙手托腮,望著緩緩流動的黃水,幽幽地說,每個人都有無法向別人傾訴的心事,我自己何嘗不是這樣。

明明知道院子裡那棵棗樹不會結果,就是捨不得舉起斧子把它砍掉。徐姐讓我給你傳話,可能有她不得已的苦衷,我覺得她對你沒有惡意,你不應該對她有偏見,有機會和徐姐好好談談,看看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常梅果然成熟了,不再像兩年前那樣,總認為我說的每句話都對,自己無須用腦子判斷,聽話、照辦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