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手上沾滿了黑糊糊煤泥的小五,被王小明帶到我面前。

小五還是在號子裡那股機靈勁,眼睛滴溜溜亂轉,笑嘻嘻向我鞠了一個九十度的大躬說:“老大,小五投奔你來了。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皺著眉問,怎麼把身上搞得這麼髒?

王小明說,七八天前,他拿著寫著你名字和電話的紙條,來廠裡找你,我說你不在,他說要在廠裡等你,我就讓他暫時住下來。這小子別看年齡不大,心眼還不少,挺會來事的,剛安排好睡覺的地方就主動找活幹,剛才正在幫著工人清理煤泥池呢,大鐵鍬掄得可歡了。

我憐惜地看著小五道:“等我就老老實實等我,誰讓你幹活了,身體還沒長成,累得再不長個子了怎麼辦。”

小五還是笑嘻嘻的說,沒事,老大!小五不能白吃白住招人嫌。

我心裡酸溜溜的,這孩子太可憐了,連自己姓什麼,多少歲都不知道,從有記憶的時候起就是流浪兒,沒有一天不是在別人的白眼下生活,所以比任何人都懂得世故和人情冷暖,時時刻刻都想著要討好別人,以便自己能討口殘羹剩飯,少受些欺侮霸凌。

我問小五啥時候從裡邊出來的,放他出來的人當時怎麼說的。

小五說他出來後第二天,就拿著管教給他的紙條,一路步行,邊走邊打聽,找到了飛龍洗煤廠。放他出來的幹部,當時只說了一句話:出去後找個正經活幹,別再小偷小摸了,然後給了他五十塊錢,就送他出了監獄的大鐵門。

我知道這是反貪局小韓的功勞。

檢察院住古城監獄檢察室,接到自己人小韓反映的情況後,發現了被公安機關遺忘在看守所的未成年人小五,介入後把被關押了好幾年的小五釋放了。

沒有說法,沒有法律手續,沒有道歉,肯定也不會追究相關當事人的責任,只是稀裡糊塗地把小五釋放了。

我估計小五拿到的五十塊錢,是經辦的獄警或者公安幹警,覺得這個無家無親,無依無靠的小孩挺可憐的,拿自己的錢給了小五幾天伙食費,免得這孩子一出監獄的門就得餓肚子。

唉,小五能有現在這個結果也算幸運,這件事就這樣吧。

我問小五有什麼打算,小五挺胸收腹,站得端端正正的,大聲說,小五這條命是老大給的,生是老大的人,死是老大的鬼,老大讓幹啥就幹啥!

小五不再是嬉皮笑臉的樣子,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嚴肅,說得字正腔圓,態度很認真。

從小混社會,這小子一定沒少投過山頭,小小年紀不知道拜過多少個老大,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把這套把戲玩得很溜。

我對小五說,我又不是你以前跟過的那些叫花頭,以後不許一口一個老大。

小五問,那我怎麼叫老大?我想了想說,以後你叫我“龍哥”吧。

小五縮了縮脖子說,輩份不對,我可不敢叫老大哥哥,叫“龍叔”或者“龍爺”行不行?

我被小五的回答氣笑了,笑著罵道,老子還不到三十呢,你小王八蛋是想折我的壽啊,別廢話,以後見面就喊“龍哥”。

我轉頭問在旁邊一直憋著笑的王小明:“你看這小子今年有十幾?”

小明回答道:“十四歲左右,不會超過十五。”

我對小明說,從現在起,小五交給你了。給他把吃住安排好,安排他在洗煤廠幹些雜活零活,他想學開裝載機也可以慢慢溜著,但別讓他幹太重體力活。記得每月給他發份工資,但工資不能都給他,每月給他發幾十塊零花錢,剩下的你替他存起來。這小子長這麼大,手裡可裡就沒拿過錢,工資給了他,估計兩三天就能霍霍個精光。

“另外再給你個任務,從今天起,你每天教小五學三個漢字,再教他學習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