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融化,在路旁的原野中,已開始透出一抹嫩綠的色彩。

遠遠,一隊車馬行來。

當先是一支騎軍,大約二百人左右。

清一色白色衣甲,胯下大宛良駒。長矛,大刀,在陽光下折射熠熠光輝,遠遠便可以看到。

騎軍後,則是一行車馬。

而在車馬後方,還有一群騎著奇形怪獸的軍卒。

西域白駝,白衣白甲,大刀強弓,行進間透出一股莫名的肅殺之氣。

看到那些兵馬,鎮民們不由得發出連聲驚呼。他們大都是祖祖輩輩生活在中陽山下,老實巴交的百姓,何曾見過如此詭異的動物。那白色的駱駝,披掛著白漆鐵甲,只露出修長脖頸和頭部。為首的三老,連忙回頭呵斥。而後整了整衣衫,努力做出燦爛笑容,快步上前。

“中陽三老張成,拜迎太守大人。”

他誠惶誠恐,匍匐在路旁。

三老一跪下來,其餘人紛紛跪下。

騎隊戛然停止住,張成匍匐在地上,可以感受到那戰馬噴出來的灼熱鼻息。

緊跟著,有蹄聲響起。

“張老先生,請起。”

抬頭看去,張成就看到一個魁梧的青年,跨騎一匹高頭大馬,在他不遠處停下來。不知為何,張成發現這青年,似乎有些眼熟。可是他又可以肯定,他沒見過這個青年,所以非常陌生。

心裡不禁萬分奇怪,不過張成卻不敢怠慢。

“太守大人親臨小鎮,乃小鎮的榮幸。

小人代表這中陽鎮三千七百口鄉親,準備了薄酒一杯,特為大人接風。”

說話間,一個青年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擺著一隻精美銅爵。青年雙手高舉過頭,戰戰兢兢,走到了那匹較之尋常馬匹,明顯要高許多,大許多,強壯許多的獅虎獸跟前。他是張成的長孫,年二十二歲。為了這次敬酒,張成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才為他的長孫爭取過來。

“草,草,草民敬大人酒。”

馬上的青年,正是曹朋。

但見他眼睛一眯,臉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凝視著那三老,良久也不言語。

伸出手,接過酒盞,曹朋在馬上舉起,遙敬周遭的中陽鎮百姓,而後仰脖子,一飲而盡。

“張老,還認得我嗎?”

曹朋把酒盞握在手中,突然間沉聲問道。

張成聞聽一怔,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曹朋,“大人,恕小老兒老眼昏花,莫非有幸與大人相識。”

“十年前,我從這裡走出去……”

“啊?”

張成嚇了一跳,聽這位南陽太守的口氣,似乎是中陽鎮人?

他再次仔細觀瞧,卻越看越覺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曹朋的來歷。

曹朋看了張成一眼,突然長出一口氣。

十年前,張成就是這中陽鎮三老。而那時候,曹朋不過是一介草民;十年後,曹朋貴為南陽太守,而張成,卻還是這中陽鎮的三老。當初,張氏到中陽鎮的成記商行裡變賣祖傳玉佩,被成紀看中,想要吞沒。於是便當眾誣陷張氏,是一個竊賊。張成身為中陽鎮三老,明知道張氏是被誣陷,卻毫不猶豫的站在了成紀一邊……若非當時王猛,張氏可能要受牢獄之災。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才讓曹朋一怒之下,殺了成紀。

十年了!

曹朋當年離開中陽鎮的時候,曾發誓有朝一日回來,要讓當初那些欺負他母親的人好看……

可不知為什麼,當他看到張成那滿頭白髮,一臉歲月的溝壑時,報復的心思,突然間淡了。

他,是堂堂南陽太守。

又何必與這麼一個不起眼兒的小腳色,斤斤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