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再也找不回自己。

感受到他擁抱加重,她卻絲毫感受不到暖意,只是輕輕揚起蒼白的嘴角。

記憶猶如散尖銳的碎片紛沓而來,滿滿的充斥在她的腦海。

那些虛假與欺騙。

那些背叛與憎恨。

那些溫柔的擁抱,深情的吻……

她早已不愛了,但還是很期待這一的神界之行。

法瑟,這麼多年過去,我們又要重逢了。

……

現在除了本人,沒人知道撒迦的軀殼中裝著顧安安的靈魂。

九十九年前她跳入深淵火海,成為了世界之樹的祭品,並滋長了樹中靈魂的重生,按理說她應該已經死了。但醒過來以後,她竟出現在艾爾夫海姆的森林中,從水晶棺材裡出來。

當時貝倫希德的思念體一直在她身邊,她以為只是幻覺或者死前的夢。直到思念體消失,一切迴歸黑暗,她才知道自己真的變成了撒迦。

或許是因為身上寄放了撒迦的夢才會死裡逃生。

但經過那一次劫難,她變得比以前膽小了。面對喜出望外的赫默,意識到這些神族根本就不需要顧安安這個人的存在。成為透明人一樣的撒迦,起碼還有赫默在意她。

這九十九年裡發生了很多事。

貝倫希德戰死,奧汀長睡不醒,法瑟繼位,梅勒索爾等人率軍叛變與華納部落結盟,阿西爾部落一分為二,弗麗嘉為尋求令奧汀醒來的方法周遊四海……直到現在,聽說法瑟即將結婚的訊息。

當然,這一切都與她沒有關係。

安安只是努力地去學習鍊金術,透過撒迦存在過的痕跡模仿她,以免露出破綻。她曾經恨過,曾經無助過,曾經自我厭棄著痛苦思念過……那些濃烈的感情一次次折磨她,幾乎殺死她。

而時光川流不息,歲月連綿穿行,對於人類來說,九十九年實在太長太長。這樣漫長的時間過去,那些感情竟就這樣被時間的流水沖淡。

是愛是恨,她已全然不在意了。

成為撒迦,成為詩歌女神,成為赫默的妻子,成為華納部落的王后……沒有什麼不好。如果沒有這一次的邀請,她或許就會一直和赫默在一起,直到生命終結。

黃昏。

西方的天邊灼燒著紅霞,將金色的城市也染成了薔薇色。海尼爾皇宮建築群高高聳立在王都中心,刺破了絲絨似的雲層。一艘由巨鯨拖拽的飛行船緩緩從皇宮內駛入高空,停在皇宮的正門前。

高大的神族騎士們列隊站在兩旁,赫默和妻子挽手走到飛行船前。她提著海藍色的裙襬,剛踏步上甲板,赫默卻突然拉住她的手:

“不行,我不能讓你去。”

她回過頭看向他。她背對光,緋紅的夕陽把銀灰色的長髮染得緋紅,如同船上的甲板還有勝放的鮮花。

“如果法瑟做了不利你的事……我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了。”赫默抬頭,握住她的手也用力了一些。

“那就來神界保護我。”

看見赫默露出錯愕的眼神,安安眼中盪開了淺淺的笑意:“你說過不想把我當成籠中鳥鎖在這裡,那就讓我自由。如果你擔心,就來陪我。”

“可是我在這裡還有事……”

“那麼,我先去阿斯加德,在那等你。”

她難得如此溫柔。赫默像著了魔一樣點點頭:

“……好。”

王后由五十多個護衛侍女陪伴著上了飛行船,金色的船緩緩開離了海尼爾皇宮。赫默的身影越來越小,微卷的頭髮在風中亂舞,雙眼卻一直目送著她。

在悄然降臨的夜幕籠罩中,飛行船遠離了空中王都,穿過白色半透明的雲層,越過連綿起伏的山川,離開了華納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