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邊諸人只聞隅隅淺聲,不知內情,忽見羅雲沁跪拜下去的姿態,頓時不免生出幾分驚訝之色。

雪枝見狀更是擔憂地往前走了幾步,但羅雲沁卻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後者立刻裹住腳步,不敢再動。

衛如祉跟蔣勝欲對視一眼,眉頭緊蹙。

而起身站定的羅雲沁眼中此刻倒映著星點光屑,於她回眸的不經意間卻隱約返照出一絲寒意來,這令面前試圖虛扶起她的趙重幻眸色不由微凜,齒關叩了叩。

“小兒之疾,”羅雲沁抬眸迎上趙重幻,抿出一抹得體的笑,“多虧趙姑娘仁德妙手,妾身無以為報,只能行此大禮!”

趙重幻凝著她,也順勢勾唇淡笑了下。

“夫人大禮,在下實不敢當!小公子的傷勢無礙那在下便也放心了!至於他的舊疾,在下如今確然身不由己,無法再親自去府上為他針灸!”

“府上今近日新請的黃老大夫也是杏林高手,在下昨日曾略微與他切磋過醫術,他亦認同我的方子,所以就煩請夫人將方子轉交於他,他定然也能繼續替小公子診治!”

羅雲沁頷首,繼而恭順道:“妾身明白姑娘難處!到了此刻還在憂心小兒之症,確是他的福氣,妾身更是萬分感激!”

“不過,”驀然,她語氣一轉,眼神微灼,“姑娘大抵並不是只想與妾身閒話小兒的身子吧?”

趙重幻聞言定定地望著她。

須臾,她抬手狀似無意地輕拂了下自己的袍袖,口吻淺淡:“夫人所言不差!不過,在下認為夫人大概也知曉我想要問些什麼吧?”

羅雲沁柳眉登時顫動了下,目光漸冷,神色微沉。

“可是與阿巧有所關聯嗎?”她默了默道。

“舉凡人行兇皆有動機!財、色、權、名、仇,不外如此!”

趙重幻緩緩道,“可是,夫人也曉得,阿巧不過只是你院中一個卑下的女使,為人單純質樸,待人熱心善良,亦不善鑽營計較,想來也得罪不了什麼厲害的人物!”

她雙手交握,眸光與羅雲沁對視,蘊著寒冽的潮氣,如同冬日裡的一汪潭,寒煙波翠。

“但兇手卻用了一種異常殘酷的手段將她謀害,一招斃命,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手法之老辣,內力之深厚,絕對是江湖高手所為!”

“夫人,如此一個心狠手辣卻又能在平章府來去自如的的高手,僅僅只謀害了一個小小的婢女,你覺得到底所為何來呢?”

羅雲沁的胸口隨著趙重幻的話劇烈起伏了下,喉口聳動,一動不動直視著少女的眼睛,在對方星河懸練的瞳孔中,她隱隱捕捉到自己越發森冷的眉眼。

“說吧,你想知道些什麼?”頓了頓,她低低道。

“夫人那夜跟範慧娘到底談了什麼?”趙重幻單刀直入。

羅雲沁齒關緊叩,抿著的唇不由自主抽搐了下,隨後她悽然而笑,眼神裡透出一種前所未見的幽涼意味。

“是我害了阿巧嗎?”她喃喃。

趙重幻見她如此神色,不禁眸色一晃,馬上道:“夫人切勿妄加自責!此事,若我猜得不錯,其中內情糾葛遠比你我目前所見還要複雜!”

她的神情端肅而冷峻。

“範慧娘被毒殺一案,雖然王石頭自絕沉潭以死謝罪,但是你我都明白,王石頭絕非孤身一人就能籌劃得了如此周詳、滴水不漏的謀殺案,他背後必然還藏著更深的勢力!”

“而且,在下也推測過,當時有人下藥在你送的首飾之上,後來又將毒物偷放於阿巧房中,府內皆知她是夫人你陪嫁而來的貼身婢女,所以栽贓陷害的真正目的不言而喻!”

趙重幻鄭重道,“是故,在下覺得——也許接下來真正面臨危險的是夫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