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天等待老師提問的焦急中,看到簾子的一角被掀起來,露出一個嬌小皺巴巴的臉,看到於天后,現出和藹近乎於調皮的笑容,像一個老頑童,緩慢的走了出來,歡喜的叫喚著:“原來是大孫子呀。”

於天屁股著火般蹭的從長凳上站起來,阿婆的熱情像一股浪潮,將他吞沒在不知所措的迷霧當中,欠身行禮的同時結巴的回應:“阿婆。”

“哎!坐坐坐…”

聽到有人這樣叫自己,阿婆笑的更歡,眼角額頭上的皺紋像是緊緊擁抱每一寸笑容,擠兌的更加緊密凸顯。

阿婆拉著於天的手坐下來,衝著於天只是歡笑,一番噓寒問暖,於天一陣支支吾吾,一番問東問西,於天一陣點頭附和,阿婆的瑣碎嘮叨,直燒於天的臉頰,有著能夠煮熟雞蛋的滾燙。

不多時,老伯掀起門簾,一手端著一隻碗,一手捏著一隻碟子,走了出來。

於天起身想要接過,卻被身旁的阿婆擋了下來,更加麻利的接過阿公手中的碗筷,一邊放到桌上一邊說:

“來,趁熱吃吧,我們這裡呢都是一些窮苦人家,山珍海味沒有,只有自己從田地裡辛辛苦苦種的一些莊稼糧食,還希望你不要嫌棄。”

“哪裡哪裡,謝謝阿公,謝謝阿婆。”

於天將頭點的如小雞啄米,搪塞的表示著自己的感謝和感激。

三人坐下,阿婆只是看著於天樂呵的傻笑,阿公則是坐在了另外一把長凳上,順手從腰間摸出一根吊墜著菸袋的煙槍,熟練的從菸袋當中捏出一小撮的菸草,塞進煙管裡面,微眯著眼俯身向前,就著燈盞的火光點燃。

“吃呀吃呀,我們已經吃過了,都是你的。”

見到於天遲遲不動手,阿婆將筷子塞到於天手裡,催促著。

“哎呀,我說老婆子,人家娃娃會自己吃,你別心急的催人家。”

阿公嘴裡的菸袋還沒來得及噠吧一口,帶著這幾十年來養成的後天反應,皺著眉頭的嘟噥。

“你咋不說有客人在,你還抽菸?哼。”

阿婆恨恨的哼著,沒有繼續理會阿公,只是用眼神更加驅趕著於天。

阿公卻是沒有繼續理會阿婆,只是毫不遮掩的白了她一眼,便是向著另一邊轉了轉身子,將煙筒調轉了個方向。

於天含蓄的一笑,看看呆呆又顯得可愛的阿公,避開阿婆熱切的眼光,看向桌上的飯菜。

碟子裡放著兩顆雞蛋,一點蘿蔔乾的鹹菜,兩個泛著暗黃色的窩窩頭,看起來慘淡的招待,已經是這裡的最高規格。

一碗是正泛著騰騰熱氣的湯,那是一碗南瓜湯,在淅淅瀝瀝的米粒當中,紅色的南瓜已經被煮成了稀爛,成為了這道美味的點睛之筆。

“自己粉身碎骨,卻成就了她人的最甜。”

於天想起自己鄉下的外婆,小時候自己就是在這樣的湯汁里長大,現在在異地他鄉再見到,倒是有種恍然隔世的親切。

於天衝著阿公阿婆點了點頭,便是不再客氣,就著升騰的熱氣夾帶的淡淡清香,於天舀了一勺晶瑩剔透的湯汁送到了嘴裡。

湯汁一入口,鮮嫩在嘴裡融化開,裡面裹挾的甜味瞬間甜到了心底,那股溫熱也隨著湯汁向著周身蔓延開去,惹得於天全身暖洋洋的。

就像是連總督吃下第一口鍋巴料理,將他直接帶回了30年前的恍如隔世的熱淚盈眶一樣,這碗熱氣騰騰的湯,這種熟悉的味道,帶給於天時空錯亂的同時,勾起了他無限的回憶和美好。

就是這種味道,這種最淳樸最擲地有聲的感覺。

那是一種從土壤裡生長出來的厚重,那是被雨水沖洗過的朝聖,被陽光撫慰過的絢爛,被汗水浸透過樸實,被雙手顫抖過的激動,那是一種在歲月的海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