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天被這頓然乍起的聲音一驚,循聲望去,皺著眉頭藉著昏黃的燈光,於天看到在橋頭上,依稀有個身影在向他招手。

於天下意識的望了望左右,其他人依舊在忙著自己手中的事,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聽到,絲毫不為剛才的喊聲所動。

“我嗎?”

於天下意識的墊著腳尖,瞪著大眼用手指著自己,向著橋頭的方向喊去。

“沒錯,就是你,你,過來過來。”

橋那頭溫和的略帶著催促的語氣又響了起來。

“嗯,好。”

於天有些懵的連連點頭,似乎是在整片壓抑的黑暗中忽然聽到了一絲正常可接受的聲響而有種同命相連的感同身受,還有一種可以依存的歸屬,於天直奔橋上,心裡連連稱喜,“終於聽到一個聲音了。”

這一路過來,於天已經被這死寂折磨的夠嗆,按說人本是群居動物,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竟然連一句話也不說,當然你說這些移動著的看似長得人模人樣的東西已經不是人了,於天心底裡當然清楚,也不需要你來提醒他什麼,只是因為他不敢這般的想,要是於天真的將這些傢伙稱之為“鬼”之類的並且在心中這般默許的話,你說他還怎麼的走下去。

人活著也一樣,我們要在悲慘的真實當中去刻意的構築一個美好的謊言,有的時候這是我們能夠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勇氣。

於天也想打破這寂靜,可是他的話語一響起來,沒有一人答話,只有自己的餘音在空曠黑暗中迴響,那回音一陣一陣的不僅震的自己心裡直發毛,到最後連回音都沒有,尤其傳蕩在黑暗當中有種放了一條蚯蚓的可能釣到什麼東西的可怕,於天到後來也就乾脆放棄了這個念想,甚至連呼吸聲都壓得極低。

人群在橋下的狹窄處有序的排好了隊,於天順著人群走上橋,才看到在橋頂的左邊,是一個簡易的草棚,在草棚前沿茅草四起的劉海處,掛著兩隻碩大的燈籠,整片光亮就是靠它們兩個的辛勤奉獻而有了一絲的暖意。

草棚的前面是一個土臺,在土臺和橋欄之間閃著一個過道,過道上的人排著長長的隊伍一直延伸到橋下,連線著下面的那個巨大的廣場。

隊伍最前頭有一位老人正端起手中的碗在喝著什麼。

這時有一位老婆婆倚著低矮的土臺從草棚裡面探了探頭,眯著眼睛對著正在發楞的於天微微一笑。

“來,進來吧。”

老婆婆一邊說一邊將身子攢了回去,接著“吱呀”一聲,只見從小草棚側面開啟了一扇窄門,老婆婆再次探出腦袋,伸手將於天從隊伍當中拉了出來,拽進了茅草屋當中。

剛一進到小草棚當中,於天的心就隨著身子在這方小天地的棲息中,從那無邊無際,毫無遮攔的廣闊黑暗中拉了回來,漸漸的聚攏到這橋頭,到這燈光之中,到這草棚裡面,從而漸漸的蒙上了一層久違的溫度和安全。

藉著燈光,於天看到老婆婆身上穿著一件暗紅色的,看不出質地並且顏色已然變淺看起來頗舊的衣裳,傴僂的脊背雖然有種向歲月和生活臣服的感覺,從中卻透露出一股健壯和不屈,瘦小的只剩下皮包骨頭的右手拄著一隻奇形怪狀扭扭歪歪的柺杖,在柺杖的最上頭的枝丫上,還掛著一隻小巧的正散發著幽微光芒的小燈籠,那倔強的姿態儼然是想要和草棚上那兩隻巨大的燈籠相抗衡一番。

老婆婆一頭髮白乾枯的頭髮胡亂的蓬鬆束在腦後,在她那張慈祥的臉上佈滿了皺紋,臉上的肉也時不時不自覺的抽動著,老婆婆面光紅潤,精神煥發,眼角總是偎依著層疊的褶皺,這倒不單單是臉上皺紋延展年歲老邁的賜予,而是常年養成的已經和眼睛相互契合的微笑導致的,在她的眼神中除了那渾濁的不清之外,有一絲的善意留給了眼角的眉宇,施捨給了那無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