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地上的那張公文密報撿起來:“總鎮,這衛巡檢真的就是紀王府走失的幕僚?可看他的樣子,不像是什麼走失,難道這其中果真有什麼蹊蹺?”

黃士鐸並未回答,只後退一步坐回了椅子上。

另一位見黃總鎮臉色不妙,忙噓寒問暖,又道:“難道他不肯應允不再追究胡翔?”

心頭轉念,黃士鐸終於苦笑了聲:“他不肯應允也罷,總該對眾將士有個交代。”

親信並不懂這句話的意思,試探著問道:“是否要將此人穩住,等紀王府的人來到?或者……派人好生送他回京?”

黃士鐸眉頭緊鎖,思忖片刻道:“是去是留,看衛巡檢自己的意思吧,不必為難。”

“可是紀王殿下才入主東宮,此人對他而言顯然十分要緊,假如總鎮能夠將這衛巡檢送回紀王府,在紀王殿下跟前,可是大功一件。”

黃士鐸擺了擺手:“罷了。聽天由命吧。”

原先黃士鐸也是這樣想的,他欲向紀王府邀功。

黃總鎮身為武將,朝中無人,本就艱難,故而在猜到衛玉就是東宮太子所尋之人,才急忙派人前往報信。

可現在他的想法卻又不同,倘若早跟衛玉如方才一般談過,他只怕就不會那樣貿然行事了。

“衛巡檢,衛玉……好厲害的人物,”黃士鐸回想衛玉言行,心頭一股寒意:“真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不可小覷。”

衛玉回去瞧宿九曜,秋深夜冷,夜色彷彿被凍住的薄冰,透著凜冽的冷意。

將到小九爺休養的院落,迎面有數道身影走來,且走且說著什麼。

衛玉聽見一兩句,當下不動聲色地放慢腳步,將身形隱在一叢冬青之後。

原來這是一隊去探望宿九曜的軍中將士,行走中有人道:“還好小九醒了,真怕他挨不過去。”

旁邊道:“誰說不是呢,昨晚上我總睡不著,想把小九偷偷地解下來,怎奈胡翔那些狗腿子看的賊緊。”

“也難怪小九這樣,秦侯長對他如父兄一般,他又沒有親生的父母,若還因此而死在這裡,那才是可憐呢。”

“幸而今日捉住了鄒彥,也是解氣!那個什麼衛巡檢……是什麼來歷,這樣神機妙算,那鄒彥素日跟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誰能看出他竟是西狄人?”

“不管他是什麼來歷,多虧了他,小九才轉危為安,又能順道料理了胡翔,才是大快人心。聽說這狗東西已經嚇得神志不清了。”

“活該,先前若不是他命人打秦侯長的軍棍,又逼著他們走那條險路,怎麼讓那麼多弟兄白白葬送性命,哼……我們先前常說他家裡有人腰桿子硬,現在落得這樣下場,真是風水輪流轉。”

大家說到這裡,有的拍手稱快,有的唏噓。

有謹慎小心的便提醒:“留神,話雖如此,我看總鎮大人礙於胡家的實力,只怕未必就……”

“總鎮大人就算再怕胡家,現成的有個厲害之極的巡按御史在,難道就敢官官相護?”

“快打住!”“別胡說!”

無數人阻止,但是那人的“官官相護”四個字裡,卻透出了明顯的不滿之意。

可見軍中眾將官雖懾於黃士鐸,卻對他庇護胡翔無法無天的行為確實心有怨念。

幾個人已經過了冬青,出了月門去了。

衛玉閃身出來,如墨的夜色裡,緩緩嘆了口氣。

——“小九,你不能保護所有人……”

宿九曜陷入了夢魘之中。

他彷彿又回到了遇襲的那一刻。

西狄人的冷箭如同雨點般從樹叢中亂射出來,剎那間,斥候營的一半弟兄已經或傷或死。

雖然每個人都殊死拼殺,但敵我實力相差懸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