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矩地盯著自己的鞋尖,乍一聽這女人甚至提到了柳湘茹,不覺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那樣地驚才絕豔,那樣地遺世獨立,甚至連長相,都是千萬裡頭挑一。果然上天公平,

皇帝也有些惋惜:“柳卿積病多年,去年已經去了。”

柳湘茹的脾氣不好,生前沒少得罪人,不過對於一個皇帝來說,這麼個在翰林院修書的臣子還是挺長臉的,林沫的文章固然好,只是太規矩了些,罵個人也拐彎抹角,隱在文字之下,跟外交辭令似的,不像柳湘茹,一紙風流文字,嬉笑怒罵,自在逍遙。

林侯柳郎,京城雙木,如今柳郎已去,徒留林侯支援著帝都的三分顏色,七種風流、

只是扶搖翁主果然不是客氣的人:“實在是太可惜了。”話鋒一轉,“都說林侯柳郎,我沒能有幸一瞻柳郎風姿,見見林侯也是好的。”

同樣難得上朝的北靜王:“……”

第216章 番外·紙鳶

天氣漸漸暖和了;黛玉也終於換下了夾衣;她正守著父孝;原是要穿白的,只是自幼身子不好;忌諱也多,新來的哥哥著人給她做衣裳時提了句:“不定要白的;只別弄紅的黃的太豔就行,妹妹到底還小。”故而新得的幾件衣裳,還是藍的綠的多,沒有一絲兒花紋;頭上的首飾也多是銀的、青玉的。

先前賈敏去時,因借住外祖母家;怕舅母有忌諱;她並不很敢戴孝,就是給母親燒紙也得偷偷的,就怕下人們見到了胡說。不過既然現在新當家的哥哥已經自己帶頭穿起了白色,黛玉也少了那些避諱。

雖說感激兄長的孝心,然而對於這個陌生的哥哥,到底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的。

林家的老人、父親的同僚們說,這個年輕人三元及第,文章被所有的考官交口稱讚。從現在看,品行也好,過給了父親,也不是敷衍了事,而是千里迢迢快馬加鞭地來主持喪事了。一應排場,他都安排得有條不紊。而最出頭的,大約就是靈堂上同賈璉的那一番唇槍舌戰。

黛玉並不知他們是如何辨的,只知道一向伶牙俐齒的璉二表哥不得不放下了手頭一切的事,而後,父親的喪事便由林家人來主持。

這個兄長,說是隻比寶玉大兩歲,可是板起臉來時,目光如刀,猙獰呼嘯著剝開了榮國府給一個小女孩兒設定的虛假幻象。

鋒利如斯。

黛玉從未見過這樣厲害的年輕人。甚至她的舅舅,都不定有這樣冷靜得不起波瀾的處事風格。做事幹脆利落,不到幾天,林家下人都已對他俯首恭敬。

兄長是山東林家的長房長子,雖說是養子,卻待養父養母極其孝順,那邊也對他極好,聽說分家產時,他與親生的兩個是平分的。甚至連叔伯們也沒有一個怠慢的。他同林家親生的兒子並沒有一點差別。

而現在,這個人過給了父親。黛玉心想,他們也才認識幾天而已,能比得過那邊林家待他如己出的十幾年麼?而且,自己不過一個小小女子,不能同那邊一樣愛護他,甚至要麻煩那個少年替自己操持。

他會嫌麻煩嗎?會和外祖母家的下人們說的那樣,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嗎?

“咱們明兒個見了幾個族叔,沒幾天就該回去京裡了。”林沫捧著些賬本子過來,全都堆到了黛玉面前,“這是我同管事的一起總結的,父親留下的田莊家產,妹妹先過目。若有不對的,咱們再清點。”

黛玉也才見了這個便宜哥哥沒幾天,然後便是操辦父親的喪事——總算有兒子替林清捧幡摔瓦,林如海的喪事也辦得有木有樣。做兒子的送紙,做女兒的燒紙,他終究也算走得兒女雙全。只是來悼念的見小女兒柔柔弱弱,哭得形容具毀,做兒子的也不過是個瘦弱少年,且林家人丁零落,以後官場也全無依靠,不覺都嘆了口氣,道聲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