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把自己弄死了,才叫乾淨!只是可惜了幾個姑娘,都是從小跟我們姑娘玩到大的,模樣脾性都是一等一的,白白地生在這樣的人家。”

鵲兒笑道:“雖是這麼說,這些姑娘們不短吃喝衣裳,可不比我們命好多了?”

紫鵑道:“也是,我打那頭府上璉二奶奶身邊的豐兒那兒聽說的,那頭寶二爺身邊有個丫鬟,叫晴雯的,往日裡同我們也玩得好,她模樣又好,針線活在那府裡是數一數二的,性子又烈,原是老太太屋裡的,老太太是最喜歡年輕俊秀的姑娘的,很是高看她,還給了寶玉,寶玉那個人麼,你也是知道的,有些不清不楚的毛病,瞧了這晴雯,也是愛得什麼似的,什麼都依著她,到給晴雯的大小姐脾氣越發慣得了。可惜了這丫頭,說起模樣來,只怕有些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偏偏是個丫鬟的命,原也罷了,又是個嬌小姐脾氣,那樣的地方,能傳出什麼話都有的來。他們家寶玉自己不爭氣,可太太又溺愛得很,不覺得是寶玉的錯,都怪他身邊的狐媚子勾引――自己是香的惹得來蒼蠅麼?可憐這丫頭,先頭本來病著,為了給寶玉補那個什麼那個什麼雀金裘,我也沒見過,想來是個什麼稀罕玩意兒,熬了夜又受了凍,一病不起,你說她圖個什麼?寶玉是高看她一等呢,可是那東西燒了個洞,寶玉頂多就是挨頓罵了,她自己不要命地給填補上了,叫太太抓住了,說是癆病,給趕了出去。璉二奶奶身邊的平兒,想著那麼個體面的人,就叫興兒去看了一看,半條命已經歸了天啦。寶玉敢給她求一句話的情不?他只會死了人以後哭一場!咱們做奴才的,得知道自己命賤。”

鵲兒道:“那也得看跟的是哪個主子。你跟在姑娘身邊,誰敢欺負你呢。”

紫鵑抹了一把眼淚:“這話也說的是。我們幾個原來都是從小在那府裡跟著老太太身邊的。一個我,一個鴛鴦,一個襲人,還有晴雯。鴛鴦就不說了,聽說被那府上大老爺看上,要強納了去,差點去做姑子,襲人麼,呵――”她想起當年聆歌她們說的那句“眉心開叉,不是乾淨的”,冷笑了一聲,又繼續道,“就這個晴雯,帶根刺兒一樣,只是她那模樣標誌,不瞞你說,瞧著她我們都是自卑的,誰料想是這個結局。”

“你們四個,如今倒是你看著最好了。”鵲兒安慰道,“都是命罷了,你就看我,打小家裡窮,為了養活弟弟,我媽把我給賣了,牙子差點給我弄那不見人的地方去,虧得是孔家三爺那會兒生了,孔家找下人,給我買了去,又叫我們奶奶看上,跟著她一併嫁了過來,如今在侯府,多少人要叫我姐姐,我自己弟弟還不知道能不能吃飽飯呢!

紫鵑少不得又安慰了她一番,兩個人湊在一起選好了樣子,那邊修朗已經醒了,哭了幾聲,黛玉親自哄了一會兒,到底不行,還是叫了雲夕來,餵了些奶。

雲夕自己生的孩子,還得叫“爺”,她為了孩子的前程,倒也沒在意。靜嫻起初覺得不像,同林沫商量著要不要給她提個月錢,林沫道:“這樣豈不是尋常人家姨娘的份例?叫人看見了不像樣子,倒是給她的身契還了她,再給她些銀錢呢。不過我想著,母子連心,她多半是不願意離了修朗的。”靜嫻想想也是,果然雲夕千恩萬謝的,倒也不願意出去,當修朗的乳孃倒也很樂意,月子還沒出就想著給修朗做衣裳做鞋子,倒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了。

鵲兒又與紫鵑說了許久,才過去給靜嫻說了,靜嫻果然放下心來,道:“姑娘身邊,雪雁同王嬤嬤都是自小跟著她的,可靠得很,其他的幾個嬤嬤、丫頭,有的是林家家養的,有的是特地從外頭請來的,倒都不要緊,先頭大爺最擔心的就是這個紫鵑,又愛操心,又不拿自己當外人,還愛多話,偏偏還是榮國府出來的――如今看著倒是長進了。”

鵲兒笑道:“奶奶可放心,這紫鵑,現如今心裡頭也只想著姑娘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