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視著她消瘦蒼白的臉龐。

“雅子媽媽,我沒事的。”景頤的視線一直盯著那盞刺目的顯示著“手術中”的指示燈,夢遊似的回答道。

幸村雅子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鮮紅的燈刺痛了眼睛。想到裡面命運未知的兒子,再看看眼前為兒子的病傷身傷神的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孩兒,幸村雅子的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幸村雅子淚流滿面,聲音都在顫抖,“好孩子,精市的病自從查出來就累壞了你。現在他躺在裡面生死不知,你可千萬不能再有什麼差錯,要不然,我、我……”

“雅子媽媽,”景頤還在看著那盞燈,她的神色很奇怪,像是極度的平靜,又好像精神已經無法支撐,魂魄飄離身體,以一個旁觀者的眼睛俯視著這裡,“別哭,精市哥哥還在裡面努力,不要哭。”

愈發纖長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好像想蜷縮起來握住幸村雅子的手,卻最終因為無力,沒有能夠如願。

幸村雅子看到了,更加心酸。緊緊地抓住她的手,一邊還在抹著眼淚:“恩,不哭,精市還在裡面,我們不能哭。”

鳳鏡夜雙肘撐住膝蓋,十指交叉抵住下巴,聽著她們的對話,垂頭不語。這麼多年了,他何時見過景頤這樣茫然無措,好像靈魂都被生生抽離的樣子?

心很痛,很想將她摟進懷裡一點一點溫柔地安撫她的倉惶,可是不行。相扣的十指狠狠地揪起來,鳳鏡夜眸色一沉,她這麼憂心的人,不是他。

景頤定定的盯著那扇緊閉的門,那裡面,躺著她的精市哥哥。那個冰冷的房間,即將決定一個天之驕子今後的命運。

輝煌錦繡,或是頹喪自棄,只在一剎。

天在旋轉,一切都模糊了原本的形態,扭曲,糾結。只有那盞鮮紅,亙古不變一般的掛在原處,明明是喧鬧的顏色,卻顯得那麼冰冷。

景頤呆呆地想,曾經有多少人等在這扇門外,也許會像身旁哭泣的婦人,抑制不住的眼淚自眼瞼滑下臉龐,留下令人心傷的痕跡。也許像是那些執著的等在門外的少年,沉默不語,像是一夜之間有了擔當,長大成人。

那麼會不會,也有人像我一樣,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任由一幕又一幕似曾相識的場景出現在腦海,扯出幾乎埋進靈魂深處的刻骨記憶?

是誰,在我懵懂的幼年拉起我的手,一點點教我編花環。手指翻飛,漂亮的花環吸引了我的眼,笑著說:“你選了很好的花”?

是誰,牽著我來到喧譁熱鬧的遊樂園,在我小小的手中塞入一支棉花糖,微笑著撫摸我的頭,想要我展顏歡笑,卻又在聽到“精市哥哥的眼睛,不適合眼淚”的時候,瞬間紅了眼眶?

是誰,在我極力忍著眼淚,想要有自己的姓氏和親人的時候抱緊我,告訴我他是和我有著一般相同血液的親人,是第一個找到了我的小哥哥?

他為我撈起喜歡的金魚,唇角的弧度迷倒了多少路過的女孩子。

他為我搭建樹屋,在他的精靈國度,為我建一個家。

他承諾為我抓住夢想,眼睛裡的執著告訴我他有多認真。

他帶我一起坐在樹屋的床上拼圖,告訴我只要我呆在他身邊,就是他的幸福。

他獨自坐在床邊,為自己即將毀掉的夢想落下淚滴,默默祭奠。

他站在樹下望著不遠處的隊友們,那麼渴望,那麼悲傷。

幸村精市!幸村精市!

我們一起長大,熟悉彼此如同指掌,我已習慣你的陪伴,請你,挺過來。

當我的生活中少了你,我無法想象,生命中會留下怎樣令人心驚的空白。

求你,一定,一定,

在我的身邊,如常的微笑,璀璨光明,盡奪萬物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