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失敗的黃昏裡,很長時間都回不過神來。

往事如煙。孫玉甫和張慧婷分回柳陽後一直沒有聯絡,各自成家後又都忙於為生計奔走,沒時間也沒必要再聯絡。下崗的難堪讓張慧婷變得相當敏感,她連偶爾外地來同學的聚會也不參加,同學們在酒桌上不經意地說起校花張慧婷,免不了感嘆唏噓一番,說張慧婷找錯了丈夫,真是應驗了紅顏薄命那句成語,有同學調侃孫玉甫說:“你如今發了,還不去關心關心你當年的夢中情人。”時過境遷,孫玉甫似乎已不太在意什麼,他舉重若輕地插科打諢:“你這不是逼我犯錯誤嗎,我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大家也就都笑了起來,可這時候孫玉甫卻笑不出來了,他心裡總有一個解不開的結,這個結隨著他財富的增加越扣越緊。雖說這麼多年來,孫玉甫閱歷過許多紅塵女子、經歷過無數*韻事,可張慧婷對他所造成的情感打擊卻像是他生活中一筆長期拖欠的高利貸,時間越久,利息就越高。孫玉甫的內心裡一直潛伏著一種很頑固的意志,即他總得要在一個合適的時機以一種合適或不合適的方式跟張慧婷結算一下這筆債務。今年春天的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喝過酒的孫玉甫開著他的黑色“帕薩特”經過路燈稀少的荷葉街,他隱約看到一個黑影從巷口拐彎處鑽出來,他想踩剎車,可騎著腳踏車的黑影已經側撞上車前燈,他跳下車嘴裡罵了一句:“他媽的,你找死呀!”看到黑影已倒在了地上,他有些慌了,畢竟是酒後駕車,於是上前拉起黑影,是張慧婷。他們同時愣住了。孫玉甫連聲說對不起,張慧婷見是老同學孫玉甫,也就揉著疼痛的腿說:“看來我是命不該絕。”這起車禍並不嚴重,也就是腳踏車前輪跟汽車前燈相互蹭了一下,張慧婷摔了一跤,孫玉甫汽車前燈瞎了一隻。看問題不大,氣氛也就不再緊張了,孫玉甫藉著酒性隨口冒出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呀!”張慧婷聞到了孫玉甫一嘴的酒氣,於是很揶揄地說了一句:“李白酒後寫詩,你酒後駕車,你們詩人是不是都這個德性?”孫玉甫很不好意思地說:“別拿我開心了,我哪算什麼詩人,連你都看不起我,又哪敢跟李白攀上親戚。”張慧婷說:“你如今可是大老闆了,我還敢看不起你?”短短几句對話,十幾年的心裡疙瘩一下子全都消了,夜晚的情緒甚至有些溫暖,孫玉甫說:“改天我請你吃飯,算我給你賠罪。”張慧婷未置可否地說:“我哪有那麼大的面子呀!”兩人從此就重新聯絡了,張慧婷後來找孫玉甫推銷保險,孫玉甫說我這小公司員工根本不需要辦保險的,死生由命,富貴在天。不過他答應找剛從市國資委到恆通銀行當行長的舅舅王千,讓舅舅把恆通銀行的保險業務全交給她做,張慧婷詞不達意地說:“真的很感謝你,老同學就是老同學。”從春天到秋天,他們單獨喝過好多次茶,也吃過好幾次飯,從工作談到家庭,話也越來越多,一旦遇到苦悶時,張慧婷會情不自禁地找孫玉甫訴苦,孫玉甫為了配合她訴苦,也就拿出自己的一部分苦楚來與她交流,他說自己的老婆夜裡老是莫名其妙地起來夢遊而且脾氣越來越怪,腦子好像有了點問題,錢越多,日子越不順心。他們一邊享受著豪華空間裡溫暖而曖昧的燈光,一邊在強化著各自家庭生活的不幸,孫玉甫小心謹慎地拉近與張慧婷的距離並願意在不計前嫌的基礎上把曖昧進行到底。

酒樓 2(5)

孫玉甫畢業時憑著在市國資委當主任的舅舅王千的關係分到了市工商銀行信貸部,第一個中秋節就發了一千塊錢過節費,廠礦企業給他送的月餅吃不掉只好用來餵魚,家中魚缸裡有幾條貪吃的魚被活活撐死了。搞信貸時間一長,起初很是迷戀於花天酒地的孫玉甫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