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門下,朝臣陸續進宮,李昭棠耐著性子候了半晌,卻聽到江侍郎夜裡著涼請假不上朝的訊息,當下也沒了心思,假稱頭疼,告假退了出去,在宮門外翻身上馬,揚塵而去,一路疾馳回府。

從那以後,他便日日託病不上早朝,往日風流浪蕩的習性恢復了十之八九,常常呼朋引伴地流連於秦樓楚館舞榭歌臺,以他俊俏迷人的容貌以及高貴瀟灑的氣質,自然惹了不少清倌頭牌放下身段只求一夕纏綿,李昭棠卻總是興致時好時壞,和詩撫琴調情對酒樣樣專精,唯獨對美人自薦枕蓆興趣平平,像是本能地排斥著什麼似地,只是逢場作戲,始終也無法全身投入。每夜沾著一身香氣回府後,總是從頭到腳洗個乾淨,然後對著光茫躍動的燭火獨坐半晌,才上床歇息。一床錦被,半幅遮身半幅閒,每每翻側許久才能入夢……日日笙歌也麻痺不了心中被挖走一塊的疼痛,白日縱情聲色,夜裡輾轉難眠……非關情慾,只是寂寞。

京城裡的諸多玩樂已經挑不起他的興趣,小滿有幾次試探著詢問何時動身回荊州,李昭棠總是不言不語悵然若失,小滿察言觀色,也猜出了八九分,只嘆情絲縷縷,雖然想思不相見,也已把主子牢牢拴在了京城。

渾渾噩噩地半個月過去,桃花謝了乾淨,塘裡芙蕖初綻,新生小皇子過滿月,天子設賞花會大宴群臣,才算兩人別後的第一次相見。

當時李昭棠已帶了三分醉意,臉上掛著虛浮的笑容,目光穿過推杯過盞的文武百官們,定在江樓身上,再也挪不開。

江樓正含笑與人招呼,隨和而溫雅,遊刃有餘地與文官武將們談笑風生,如明珠一般周身光茫耀眼,李昭棠泛著血絲的雙眼有些酸澀,黯然垂下眼簾,端起琉璃盞沒頭沒腦地猛灌,藉以澆熄胸中越燃越旺的痛楚與不甘。

……他不再是我的了!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了!他已經被別人搶走了!他看不見我!他沒有想過我!他不會再來找我!他騙我!

快要撕裂胸腔的銳痛化作一聲輕不可聞的嗚咽,一向冷漠自持的小王爺趁人不注意離開席間,跌跌撞撞地衝到無人經過的宮牆下,對著牆腳嘔吐起來,又酸又苦的感覺像針一樣蜇刺著喉嚨,眼淚順著面頰滑下,他胡亂地抓起袖口抹去,低喃道:“我沒有喜歡他……我根本不喜歡他……嗝……我再也不會喜歡他……”

絮叨中夾雜著抑制不住的哽咽,李昭棠掏出帕子擦淨了臉,一雙桃花眼腫得像爛掉的桃子,正在慶幸自己這狼狽的樣子沒被人看到時,某個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小棠,你喝醉了。”

李昭棠不敢回頭,一拳捶在牆上,吼道:“滾!”

身後半晌無言,正當李昭棠以為那人已離去時,溫暖的手掌搭上他的肩膀,江樓搖了搖頭,輕聲說:“你瘦了,怎麼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呢?”

“不用你管!”李昭棠一閃身避開,叫道,“江侍郎官場得意,快活得很,本王在這京城也待膩了,過幾日動身回荊州,先向江侍郎辭行了。”

江樓低嘆了一聲,道:“小棠,你轉過來,看著我說話。”

李昭棠梗著脖子動也不動,刻薄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命令本王不成?!”

他一張嘴還是像刀子一樣鋒利,江樓皺了皺眉,正想扳住他的肩給硬轉過來,身後傳來低沉粗啞的聲音:“江大人,酒宴已散,小人奉命護送江大人回府。”

李昭棠訝然回頭,正對上江樓深邃漆黑的眸子,不由得胸口一窒,心跳得飛快,蒼白的臉上泛起淡淡紅暈,卻仍是板著一張臉死硬到底,江樓無奈地一拱手,道:“王爺保重,微臣告辭了。”

說罷,便跟著兩個鐵塔般的護衛轉身離去,留下滿腹狐疑的小王爺,在牆邊若有所思。

帶著一身酒氣回府,換衣服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