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我爺爺鬧事的風格跟我爹有著明顯的區別,我爹是蠻不講理,我爺爺則是倚老賣老,總之我們家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自打我記事的時候,我就經常看到一個白鬍子老頭動不動就坐我家地上蹬腿哇哇的哭,每當他一哭鬧,我爹立即沒了脾氣,下跪求請說好話,什麼招都用,但除非我爹依了那白鬍子老頭,否則白鬍子老頭是不會停止哭鬧的。

我母親對我說:你爺爺比你鬧得歡。

我母親還說:你們夏家一個個都是活寶。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我們夏家如此不堪,我媽她為什麼要嫁給她那“敬愛的夏大叔”呢?他們兩個不僅年齡不般配,而且相貌也是天差地遠,我爹奇醜,我媽卻美貌絕倫,就因為我爹曾在地宮中救過她幾次命,我媽她就以身相許,這犧牲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還真有一次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了,當時我母親還沒顧上回答,我爹就在後面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破口大罵了起來:“小兔崽子,我跟你媽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同志加夫妻……你他媽的,你媽她不嫁給我,哪來的你這個小兔崽子……”

然後就是一頓爆打。

這就是我爹。

我是真的沒辦法喜歡他,真的。

(2)夏家虎頭

我媽告訴我說,我爹這一輩子,只有兩件事讓我爺爺感到滿意。

一件事是我爹娶了我媽。

第二件事是我媽生了我。

我母親嫁給我父親,細說起來跟他們兩人在王莽藏寶的地宮中的共同經歷並無多大關係,那一次兩人雖然共同出生入死,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但我母親並沒有想到過要嫁給這個爆脾氣的醜男人,她後來之所以改了主意,那是因為她意外的發現別的男人比我爹更醜,就又偷跑出去找我爹。

據說我母親再見到我父親的時候,我父親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他剛剛從大西南的剿匪戰場上負了傷,正躺在病床上看書。我母親看到這情形,就故意朝一個護士借了服裝,嘴上戴一隻大口罩,進去給我爹換藥。

當她端著藥盤走到我父親床邊的時候,就見我父親頭也沒回,用驚訝的口氣問了句:“丁思梵,你怎麼跑這兒來當護士了?”

我母親當時嚇了一跳,脫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爹扭過頭來說:“我一聽你走路的腳步聲就知道了。”

我母親說,那時候她才意識到我爹這人確有些不同凡響,兩人分手這麼久,他竟然只聽腳步聲就知道來的是她,當時讓她非常感動。

我就弄不清我媽她有什麼非要感動不可的理由,但這事我當時干涉不了,我媽硬是被我爹感動了,感動的結果,就是他們兩個五年之後組成了“革命家庭”。

又是兩年之後,我就出生了。

滿月之後抓周,別人家的孩子抓周時面前要擺放許多東西,有筆、有印章、有銅錢……抓到筆的,孩子長大了就有才名,抓住印章的,長大了要當大官,抓住銅錢的,長大了肯定會發橫財。《紅樓夢》中的賈寶玉逮住胭脂死不撒手,所以他長大了之後除了泡妹妹,別的本事一概沒有。但我們家族抓周的規矩忒也邪門,除了一隻黑色的布老虎,我的面前什麼也玩藝兒也沒有,就算是想抓胭脂也沒地兒去抓,所以我一伸手,抓住了老虎的腦袋。

於是我得其名曰夏虎頭。

夏虎頭這個名字是家裡叫的,僅供內部參考,我在戶口本上登記的名字是夏雲淵,這個名字大氣,據說是我爺爺給起的。

我在我爹那拳打腳踢和破口大罵中長大了,初三那一年,我的哥們兒歪把子憤怒的跑來找我,說他媳婦被人搶走了,要找哥們兒去替他出氣。歪把子的媳婦小名叫丫頭,也是和我們一起長大的發小,小丫頭人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