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魚遊過時,垂頭下嘴叼住,只一瞬,然後又化成落於半空的雲,單腳立起,站到與天地同荒。

我眯起眼睛,腦袋裡拍翅膀飛過一隻白鶴悠悠然等魚落嘴的模樣,十分冷靜;再看尹無暄,他仍巴巴的望著湯。

一走神我又站得太久了,屋角探出三顆頭來,是不明所以的丫鬟同恨鐵不成鋼的張媽,看到我傻呆呆的原地站著,她眼裡急得冒出火來。

我從半空繞回腥鹹鹹的手,打個哈哈:“只灑了一點到手上,碗裡的還是乾淨的;張媽一直溫在爐上的,趁熱喝罷!涼了該腥了。”

雖然現在也很腥。我擠起眉毛不去看那些白肉,不動聲色的長出口氣。

龍是水族,雖然大宴會上不曾有龍大口吃魚,然而像我這般討厭魚味的,似乎也不多。

尹無暄接過湯碗,端著它小心的繞過那堆寶貝草藥,進了屋子擺放桌上,扭頭看了看我。

“唔,要不然我端回房去?”

“不——用!”我溜了溜門外老邁的頭,咬著牙“粲然”笑道:“看著你喝湯,我心裡安穩。”

我知道張媽肯定甚為滿意,因為尹無暄的手哆嗦得比冬日裡的小水蔥還要“動人”。

“誰叫你讓人誤會我們是夫妻?”我用齜牙咧嘴的,壓低聲音道:“唱戲唱足,大不了明日我們換個地兒重新開始!”

尹無暄斜過眼睛掃我一眼,臉色微有波瀾。

“好喝。”他端起魚湯喝了一口,一臉感動。

我的眼睛抽得都要翻過去了,嘿嘿嘿使勁朝他笑,看他幾乎是吸溜的將一碗湯喝見底,嘴角兒連個油腥都沒有。

“也別太足了,當心改明兒張媽嫌我倆分房睡矯情。”鶴兄咂嘴,亦故意壓低了聲音,特意用鬼鬼祟祟的語氣回道。

“那我一定會半夜爬到蘑菇房裡去的!”我全身上下一起抽風,尹無暄挑挑眉,似乎有些不解。

“為何……不讓小生去蘑菇房裡呢?”

“因為我愛自找麻煩。”我咬牙切齒,恨自己腦子太笨,舌頭太快。

尹無暄輕輕的笑起來,他的笑容十分淡,不仔細看,還以為他嘴角抽了一下。

“不打緊,傻人自有傻福。小生看公主,是個萬福的。”

我恨自己腦子太笨,還淨遇上狡猾的。

待小丫頭收拾了碗筷撤下去後,我敲著桌子,笑道:“原本我怕鶴兄抹不開面子,不敢提,實在是我以往錯看了鶴兄,竟是個極風趣的人;既如此,我有一事相求,不知當講不當講?”不待他翻白眼,我先搶著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難之事,只是想託鶴兄代我前去看望一下我阿孃,不圖別的,只要看她還活著,不受罪,我便安心了。至於期間開支用度麼……”我眼珠一轉,無恥道:“待我回了天宮,一併還給你,如何?”

尹無暄又露出鳥類那般警覺的模樣,彷彿在細細的思量;一會兒抬眸掃我一眼,一會兒自垂眸沉思,一會兒輕託下頜,一會兒屈起手指,在桌上輕敲。

我的眼睛便隨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放哪我跟哪,他往哪看,我趕緊投個視線;那心倒沒那麼操勞,他思考的時間漸長,我的心便一直墜下去,直到他左手敲完換右手,右手敲完又換左手,噔噔噔噔的,忽然“篤”的鈍響,淡淡然一句:“公主之命,小生豈敢違抗?”我那心方似騰雲駕霧一般,騰的,又上來了。

還豈敢違抗,敢情你方才那般思索是在想小曲兒呢?

雖如此,我仍然十分感謝他,忍不住便笑道:“我知道你此番犧牲很大,回去之後,無論你想要什麼,說與我,定然幫你辦到!”

唔,首先第一件事,便是要幫他洗刷冤屈,從此搖身一變,又是白璧無瑕的天界藥君!

我說得一派誠懇,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