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熙瞠目了半晌,冷汗滾過臉頰,渾濁地砸在白色的襯衫領口。她無意識地吞嚥了一下,截口打斷江陌添柴架火的陰陽怪氣,聲音彷彿砂礫碾磨過一樣:“你說……焦屍?這些孕婦——難道……都死了?”

“黃醫生這算是‘走|穴’了吧,這個數量的外出診療手術,違規可挺嚴重。”

江陌沒搭黃熙的茬兒,只在她提及死亡揣測的瞬間掀起眼皮淡淡地剮了她一眼,八風不動地接上適才被截斷的話音,慢條斯理道:“還是說……這裡面但凡有正兒八經戶口的孕婦,都會經由正規渠道預約去中心醫院找黃大夫您——或者這幾位署名過的私立醫院醫生做產檢直到最後生產,但是身份存疑的孕婦就會在這個地下室——”江陌點了下照片上那張手術床,“在這兒接受檢查、生產——然後根據齊三強那夥人的要求決定孩子和孕婦的去留死活,一旦出現問題,就會被原地處置掉,產婦燒死在窖井裡,嬰兒掩埋在景區西坡的山上——”

黃熙整個人都慌了,撐扶在桌板上的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無意識地咬著唇上幹翹的死皮,破開撕扯的傷口漫得唇齒間都是血腥氣,“齊三強……你們抓到他了?”

“黃熙!是我在問你!”

江陌陡然拔高聲量,臉上卻沒牽動多少憤怒或厭煩的情緒。她叩了叩桌面,緩慢道:“你想瞞的,究竟是你走|穴做手術的事兒,還是你協助齊三強一夥殺人拋屍——”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警官!”黃熙臉上殘餘不多的妝容被她的冷汗和眼淚沖刷得狼狽不堪,她掙扎著站起不得,又跌回座位上,整個人悽慘地撐扶著桌板,溺水似的朝江陌的方向撲騰求救,哭腔喊得像是漏了風:“手術……照顧那些孕婦……我只是受齊三強的威脅,幫他們這個|代|孕|團伙,給那些沒有身份的,或者有身體殘障被賣過來的女孩做檢查,幫忙接生或者做剖腹手術……我每次見到那些女孩都是活生生好好的,什麼焦屍什麼殺人我真的不知道——就連於莉我都不清楚她到底去了哪兒,她明明是約好了要去醫院生產的,但好像是找代||孕的買家不喜歡女嬰,可月份太大了實在沒辦法,我是建議她生下來再作打算的……”

黃熙捂著臉抽泣了幾聲,忽然抬起頭,試圖反駁爭辯道:“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去過那個衛生所的地下室了,這段時間我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家待著,醫院的同事和我老公都能作證——”

江陌漠視著黃熙幾乎伸到她眼前求助的手,聽她漸而撕心裂肺的喊叫聲眼角跳了一下,輕聲打斷:“楊曉可呢?”

黃熙驀地怔在當場,喉嚨裡咕噥出猶豫難堪的響動,半晌,乾巴巴地想要反駁:“警官,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

她話還沒說完,審訊室的門就被急切地鑿了幾下。江陌歪頭瞥了眼一臉冒蒙的書記員,起身嵌了個門縫,沒等開口問明情況,先被肖樂天一把薅出去,隔了三兩分鐘不到的工夫又款步踱進來,一言難盡地嘆了口氣,翻出醫院地下停車場的監控畫面,徑直甩到黃熙跟前。

“這位在車庫裡跟你大吵一架的人,你總該認識吧?”江陌隔空點了下截圖畫面,“車牌和人像都挺清楚的,你老公,趙旭。”

黃熙又狠狠地咬住破裂的下唇,血珠沁得幾乎快滴下來。

“截圖上有監控時間,就是楊曉可找你面診那天——也是你確切得知趙旭並沒有聽你的話及時跟代孕的楊曉可劃清關係,你們兩口子在車庫裡大吵一架的那天。”

江陌稍作停頓,一錯不錯地注視著黃熙臉上僵硬驟變的神色,輕聲道:“你知道他給齊三強另外轉了五十萬嗎?”

黃熙抽了下鼻涕,混著睫毛膏的淚水糊得她有點兒睜不開眼睛。

“……知道,他不想我繼續受齊三強的威脅,給他轉的封口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