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心下暗笑:“好你個顧兵部,看不出來平日謹言慎行,原來也是個角色啊。”

皇帝聽了這話,又見楊肅觀趴地不動,好似真有意懺悔,他略略退火,閉上雙目,沉聲道:“好,既懂得自省,朕也不急著剝他皮。”當下龍目半睜半閉,沉聲道:“是誰薦保這黃口孺子的,給朕站出來。”

輪到柳昂天倒楣了,大臣一個接一個給人喚出來責備,卻不知柳昂天又有什麼下場,他不動聲色,自管跨步出眾,躬身道:“老臣待罪之身,懇請萬歲責罰。”

皇帝取出一道奏摺,逕往地下扔去,冷冷地道:“念。”

柳昂天久在朝廷,連他也受了閒氣,想來皇帝來勢洶洶,今日必然有備而來。眾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噤若寒蟬。

皇帝怒氣勃發,柳昂天自不敢當眾頂撞,當下俯身向地,拾起奏摺,讀道:“臣山東奉來侯宋公邁謹呈聖聰,剿匪出征,兵敗河南,計三失六不查,以致大軍潰散。蓋三失者,一為智、二為和、三為信……”皇帝越聽越火,霎時暴跳如雷,大喝道:“宋公邁!”

一名威武大將奔過金水橋,慌忙跪倒御門,叩首道:“老臣候旨。”

皇帝怒道:“幾年沒上朝,連奏章也不會寫了?什麼三失六缺、四維八德,胡鬧!你這是在考進士、還是在打仗啊?給朕反省了!”宋公邁滿面慚愧,連連叩首道:“臣知罪。”

皇帝眼中帶煞,見柳昂天垂手一旁,不再誦讀,登時吼道:“愣著做什麼?唸啊!”

柳昂天咬牙切齒,裝作溫順模樣,念道:“七月初一,賊至嵩山,我軍早早安寨,本當以逸待勞,迎頭痛擊,孰料中軍主將應允撤軍,退山三十里,是以失機於先、自亂於後,此主帥智計之失也。”

皇帝揮手斷喝:“且慢!你說,這膽大妄為的中軍主帥是誰?”

柳昂天低聲道:“中軍統帥為兵部職方司五品郎中,代徵北都督……”他念了一大串,終於吐出三個字:“楊肅觀。”皇帝森然道:“代徵北都督職?這徵北都督又是誰?”

柳昂天面色難看,登時低下頭去,不做一聲。

皇帝深深吸了口氣,手指楊遠,冷冷地道:“中極殿大學士!朕要你說,這中軍統帥無能至極,該當何罪?”

楊遠步出行列,低頭拱手道:“按本朝刑律,主帥有過,刑杖五百,鯨面配邊。”皇帝喝道:“好一個鯨面配邊!這人如此冥頑不靈,偏又能騙取朝廷功名,以致兵敗如山倒?你說!這楊肅觀的爹爹又該當何罪?”楊遠臉上閃過陰影,一時無言以對。

柳昂天受責、楊遠也給牽怒,旁觀眾人噤若寒蟬,卻只江充暗暗頷首,對楊肅觀的計策大為佩服。心道:“厲害,好一個無聲勝有聲,這小子已然佔上風了。”

江充自己是鬥爭大高手,自然看得明白。楊肅觀若自以為是,一上來便口若懸河,大放厥辭,反會引起群臣舌戰,徒然惹人憎厭而已。但他一上來便往地下趴倒,死氣活樣,悶不吭聲,皇帝有氣沒地方發,必會遷怒他人。看柳昂天薦舉有責、楊遠家教有虧,剿匪諸將作戰不力,一會兒楊肅觀若給判死,這些人也都討不了好去。這招圍魏救趙之計,已然奏效。

皇帝怒火中燒,轉望臺下,咬牙道:“自劉敬作亂後,朕心中一直在想,究竟誰才是朕的忠臣?你們這幫人食君之祿,卻不能忠君之事,心裡只想著升官發財……”霎時重重一拍龍椅,喝道:“朕一個都不饒!”

座下大臣心中有愧,霎時由孔安帶領,百來名文武要員同聲跪倒,喊道:“聖上恕罪啊!”

旭日東昇,晨曦照耀禁城,只見滿朝文武高呼萬歲,眾人惶恐驚怕,只在叩首不止。

盧雲雖也跪在地下,眼角卻在遠眺天際。一時之間,耳邊響起了秦仲海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