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京壓低嗓音,道:“大事不妙,那妖怪老早解開囚車鐵索,隨時可以發難殺人。”

安道京一邊說話,一邊瞄著囚車的動靜,就怕給怪物聽見了,不擴音早動手。

陳旋臉色發青,顫聲道:“那咱們該怎麼辦?立時出手火併麼?”

安道京搖頭道:“這人武功高得出奇,咱們千萬別硬拼,待我飛鴿傳書,先行知會江大人一聲,等援軍到來再說。安道京向來精明,知道江充手下能人無數,只要拖延得當,朝廷定能請來高人降魔護法,等這些大人物一到,何必還要自己硬拼?自能留住性命吃飯了。

安道京怕薩魔發覺,便吩咐下屬打點行囊,假作忙碌,他自己則悄悄取來鴿籠,提了紙筆,寫了張字條,便請江充派人過來援助,到時不管是羅摩什過來,還是卓凌昭出手,總之都強過自己。忙了一陣,二人偷偷摸摸地走到樹林裡,方敢放鴿高飛。

白鴿沖天飛起,三人抬頭望上,各自低聲祝禱,忽然之間,囚車裡一枚石子破空飛出,竟將白鴿擊落下來,準頭之佳,世所罕見。

安道京慘嚎一聲,低聲道:“完了!這魔頭好生奸滑,不讓咱們往外聯絡。”

劉德面色慘淡,低聲道:“怎麼辦?咱們就這樣坐以待斃麼?”

安道京皺眉苦思,這薩魔武功太高,隨時可以破車殺人,己方說來不過三個好手,其餘下屬武藝有限,若要當場硬拼,實在擋不住這怪物的攻勢。他心中思索,手上卻沒閒著,解開死鴿腳上的竹簡,扔入腳邊的淙淙小溪,盼有鄉民百姓察覺,能將字條送到驛站去。

陳旋與劉德想起性命垂危,都是眉頭深鎖,神態甚為哀慼。

安道京見他們害怕,霎時嘿地一聲,奮然道:“大家別慌,三十里外有處鷹險峽,地勢極險,朝廷在那兒又有座驛站,守軍足有五百人,咱們便在鷹險峽來場大廝殺!”說著重重往兩名同儕肩上各拍一記,打氣道:“虛死誰手,還不知道哪!”

眼看陳旋、劉德唯唯諾諾,安道京心裡抱定主意,一到鷹險峽,他老兄便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至於陳旋等人的生死,只有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

景泰三十二年,鷹險峽,九月二十三日,天陰。

鷹險峽,長三十里,乃是通往京城的一條捷徑。此地既稱捷徑,必然客商雲集,果然峽谷入口人聲鼎沸,往京城販貨的、訪友的、求官的,來往商旅絡繹不絕,直把小鎮擠得滿了。鎮上最大的酒鋪名喚小鶯樓,佔了這等地利,自是生意興隆,高朋滿座。

小鶯樓,顧名思義,此處自有不少鶯鶯燕燕,時近黃昏。大批旅人在此歇宿,眾人一擲千金,歡飲唱歌,更顯出闊氣來。

這天,鎮上忽然來了名怪客。

這人身穿紅衣,身形巨大威武,面色黃褐,一望便知是個蒙古人,但即便高大些,肥壯些,還不至於讓人怕。這人之所以叫人心裡發寒,實在是因為他的眼神,好似不是人似的。

這人走到門口時,小鶯樓的掌櫃便知來了個可怖人物,他開鋪做買賣幾十年了,這種識人眼光決計少不了,心裡不住祈禱,別讓這人走進來。

世上不如意事,總是那麼多,平日想要客倌進門,磕頭也沒人理會,但凶神惡煞趕上門來,卻是推也推不掉。當那怪客跨進門裡,伸手敲了敲桌子之時,掌櫃心下叫苦,只覺黴氣沖天,可又不能置之不理,當下急忙趕將過去,抬頭陪笑。

忽然之間,腳下好像踩到了溼黏黏的東西,他低頭望著腳邊,看見了靴旁的血水。

淙淙血流,正從那怪客的紅衣上滴落下來,流滿了酒鋪之中。

那不是紅衣,而是血衣,沾滿血漿的紅衣裳。

那掌櫃駭然出聲,也許眼前的不是人,而是妖、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