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翻開額髮,傲然道:“看,佛眼。”霎時急急伸手,撥開鐵腳大叔的額髮,卻見了一個血紅猙獰的“罪”字。阿秀咦了一聲,正想問話,忽聽前方傳來喝罵聲:“別推!別擠!把文碟拿出來!全列好隊了!”

阿秀吃了一驚,放眼看去,只見道上車馬擁擠,原來已到了鐘鼓大街。城下更有大批官軍來回賓士,百姓們則是怨聲載道:“軍爺!咱們什麼時候可以出城?”、“是啊!對啊!何時放咱們走!”吵罵聲中,不時傳來小兒哭喊:“爹!娘!二毛打我!”

阿秀慌道:“大叔,前頭都是官兵,咱們……咱們出得了城嗎?”秦仲海道:“別急,我先瞧瞧。”策馬向前,來到了街口,凝目去看,只見北門下旌旗飄揚,正是 “北威”、“北寧”,皺眉道:“好傢伙,正統軍的兩鎮都在這兒。”阿秀駭然道:“他們……他們認得你嗎?”

秦仲海道:“這我也不清楚,一會兒試試便知。”阿秀小臉蒼白,乾笑道:“大叔,我……我看我還是回家好了,你自己出城吧……”正想溜下馬去,卻讓秦仲海拉住了:“別跑,你一跑,反而讓人起疑。”阿秀顫聲道:“那……那咱們該怎麼辦?”

秦仲海微笑道:“就這麼辦。”駕地一聲,策馬越過了人潮,直朝城門飛衝而去。

阿秀大驚失色,看眼前便是正統軍的大巢穴,自己非但身懷贓款,還陪在“怒王”身旁,二人若真闖了過去,豈不便是自投羅網?

“北威”二字越發顯眼了,看看已離城門不到百尺,阿秀嚇得沒魂了,索性把兩眼一閉、腦袋一歪,裝成無辜幼童模樣,反正自己已遭歹徒擄走,若有什麼罪名,儘管望“秦匪”身上一推,至於贓款從何而來、是否毆打過當鋪老闆,自是一問三不知了。

馬蹄隆隆賓士,阿秀緊閉雙眼,心裡也是怦怦直跳,猛聽一聲大喝,門下傳來怒吼聲:“來者何人!”阿秀呼吸停了、心也不跳了,正等著雙方大打出手,血沫肉塊橫飛,可不知為何,耳中卻遲遲不聞聲響。阿秀卻也不敢睜眼來看,只縮在馬上發抖。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邊始終沒打起來,又過半晌,阿秀實在按耐不住,便偷偷睜了右眼,驚見眼前一片曠野草原,居然早已離開了北門?阿秀呆住了,仰頭駭然:“大叔……你……你是怎麼脫身的?”秦仲海淡然道:“忘了麼?老子造反以前,是幹什麼的?”阿秀呆呆地道: “你……你是宮中侍衛?”秦仲海微笑道:“別說什麼侍衛,我就是個武人,便和他們一樣,全都是為國家打仗的。”

阿秀啊了一聲:“所以……所以他們便放你出城了,是嗎?”秦仲海微笑道:“對。他們一見到我,心裡就覺得親切,彷佛遇到自家兄弟一般,不會為難我的。”阿秀喃喃聽著,忽道:“大叔,那……那你又為何要造反啊?”

這一問真問到了心窩子裡,秦仲海仰望天際,忽然笑了笑,道:“忘了。”

朔風呼嘯,吹得兩人亂髮飛揚,阿秀默默看著他,卻也沒再多話了。

蹄聲漸緩,秦仲海放開了韁繩,任馬兒信步而去,正無言間,猛聽道上喧譁聲大作:“阿花!跟上!”、“孩子的爹!你有點氣力行不行?”、“爹!娘!二毛又打我啦!”

阿秀轉頭來看,卻又見了牛車騾車,四下盡是攜兒帶女的百姓,全是城裡出來的,不由愣道:“大叔,這些人要去哪兒啊?”秦仲海道:“他們要去紅螺寺。”阿秀訝道:“怎麼大家都去紅螺寺啊?”秦仲海道:“那兒是天子腳下,躲到那兒,可以安心些。”

大戰將即,聰明的百姓早已出城避難,阿秀看著百姓,忽又想到姨婆還在城裡,心裡起了掛記,低聲便道:“大叔,我……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可以嗎?”秦仲海微笑道:“說吧。但教力之所及,我定會為你辦到。”阿秀喜道:“你……你是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