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炭筆,問道:“霸州總兵官是誰?”高炯翻看名冊,忙道:“是留守軍老將,鍾思文。”

聽得老將在此,眾人自是稍感放心了。看這鐘思文是三朝元老,武英時鎮守西疆,景泰年間轉投江充麾下,四十年來沒摔過摔,看守此城自是綽綽有餘。再看霸州以西尚有無數關山險要,要說忽而鬧出戰禍,實難讓人置信。

城是小城,地是福地,看守霸州本該是個養老美差,是以“正統軍”也沒駐紮在這個地方。可明明殺雞用不上牛刀,為何“勤王軍”百萬雄師竟要過去馳援呢?

是真是假?是謠言?是情資?伍定遠想不透道理,只得站起身來,來回踱步。

他自離西涼後,雖曾遊歷天下,卻獨漏了霸州。一時反覆沉吟:“霸州……霸州……你們之中,有誰去過霸州……”

阿秀趴在地圖旁猛瞧,第一個舉手而笑:“我沒去過。”他轉望華妹,道:“你呢?你去過麼?”華妹八九歲的小孩,若要出門遊玩,必給爹孃帶著,伍定遠既不曾去過霸州,她當然也沒去過,便瞪了阿秀一眼,自問丫鬟道:“杉姐,你去過那兒麼?”

翠杉茫然道:“沒有啊。”便又將目光轉向燕烽,卻見這參謀斷事眨了眨眼,想來也不曾去過。眾人一個看一個,良久良久,居然沒人答腔:岑焱訝道:“鞏爺,您也沒去過霸州麼?”鞏志搖了搖頭,他少年時定居長洲,中年後轉戰西北,少去京畿要地,自不曾去過霸州。自問呂應裳道:“呂大俠見聞廣博,定曾去過了?”

呂應裳搖頭道:“在下早年定居華山,近年旅居開封,甚少在外遊歷。”

說也奇怪,霸州距離京城不過三百里,明明相距不遠,卻無人去過此地。眾人瞧著地圖,卻沒人想得起此地有何歷史名勝,更不知當地風景如何。隱隱約約間,只覺得這座城池一不起眼、二不惹爭,可其實卻是通京城的捷徑。

一片沉寂間,忽聽算盤怪道:“我想起來了,我去過一次。”雙怪一輩子沒正經,八成又要當小丑了。呂應裳忙道:“師叔,咱們在談正事,且別玩笑。”算盤怪罵道:“若林啊!你又沒大沒小了,咱真去過呢!”雙怪一輩子住在山上,每回下山,必得掌門金口應允,方得成行。呂應裳嘆道:“師叔是何時去的,我怎麼不知?”

也是怕眾人不信,算盤怪忙指著肥秤怪,道:“我真去過,和他一塊兒去的。你們不信,可以問問他啊!”雙怪一丘之貉,若要相互作證,自無公信可言。呂應裳搖頭道:“既是如此,霸州有何風景文物,兩位師叔伯可以說說麼?”算盤怪蹙眉苦思,道:“風景嘛,我還記得,好像城外有棵大松樹,好大一株。我倆帶著饅頭水壺,在上頭躲了三天三夜,愧啊愧得……”

算盤怪滿口胡扯,卻不知在夢囈什麼,直聽得阿秀嘻嘻哈哈,華妹也是頻頻搖頭。眾人素知此人言語無味,無須多理,正待轉過頭去,伍定遠卻是心下一凜,忙道:“等等!你倆是景泰十四年過去霸州的,對不對?”算盤怪喜道:“伍老弟官大,學問果然也大,正是景泰十四年!”

景泰十四年,距今已是三十年前的事兒了,不知這陳年八股裹腳事,卻與今日大局何干?眼看眾人滿心納悶,算盤怪卻笑嘻嘻地,自顧師兄道:“記得吧,那時咱倆還年輕著,聽得要去霸州,愧啊愧得……連夜便去山下花光了銀兩,還把後事都辦好了。”

肥秤怪嘆道:“別說了,總算多活了三十年。”這肥秤怪一輩子做小丑,此刻卻鐵著一張胖臉,好似真有其事。眾人聽得他倆連後事都預備了,自是訝道:“你倆到底去霸州作什麼?”肥秤怪怔怔地道:“那年我……我倆奉掌門之命,前去支援少林天絕……”

天絕神僧大名一出,場裡赫然靜了下來。岑焱駭然道:“支援天絕神僧?做啥啊?”

肥秤怪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