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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女人的哭聲。那哭聲抖顫著,纖細又蒼涼,直鑽耳鼓,刺激得人們頭皮發麻髮根倒豎。屋內的喧鬧聲頓時杳無蹤跡。棺槨上的一盞煤油燈搖搖欲熄。昏暗的燈光對映在人們模糊的身影上,忽明忽暗,愈顯出靈屋內的恐怖詭異。像是有一陣涼風隨哭聲輕輕旋起,瞬間刮到了每個人面前,使人不自覺地打個冷顫兒。心裡惶惶地,有一種迅疾拔腿逃離的強烈**。
仗了人多勢眾膽大心齊,眾人都極力按捺下欲逃的衝動,迅速查詢到了哭泣的人,就是人不知鬼不覺驀然出現在靈屋裡的金蓮。在此之前,金蓮一步都不曾跨進過西院的門檻。她生性膽弱,最怕死人的事。就連忌日裡到祖墳上燒紙祭拜,也是遠遠地站著,從不肯上前。為此,振書曾揹著她在四方跟前抱怨,說人家上墳都是搶頭下馬地左右圍護著,就你媳婦多事,像外人似的當起了看客哩。四方回頭就跟金蓮說了。金蓮還罵道,那老死鬼要害我喲,不知我天生膽小,就怕這兒麼。今天,她卻把眾多的男人女人們狠狠地嚇了一大跳兒。
金蓮依舊在“依依呀呀”地傷心痛哭著。但哭出的腔調卻不是她的,像似一個老年女人的哭聲,柔弱纏綿,又蒼涼無力。
酸杏女人驚訝地道,哎呀,咋是孃的哭聲哩。她隨即又醒悟過來,尖聲喊道,娃兒爹,娃兒爹,娘附體顯靈咧,顯靈咧。
眾人頓時大悟,便不再如先前那麼害怕。幾個男人把金蓮扶到東屋裡的床上。幾個老年女人就圍上來,或哄或勸,想止住金蓮怪異的哭聲,但不起絲毫作用。
有人喊道,快去撕把桃樹枝子來,往她身上抽打,把邪氣趕跑呀。
立時,有人跑去,折了桃樹枝子,飛快地遞過來。就有上了年紀的女人抓起一把桃樹枝子,一邊往金蓮的身上拍打著,一邊數說著什麼。意思是,你這老太太也太不通情理了,好好待你安頓你,還不知足麼,發啥兒邪呀。侄兒媳婦這幾天忙裡忙外地伺候著,還要無端地受折騰,你能對得住誰人噢,等等。
金蓮忽然不哭了。她穩穩地坐在了床上,用手捏著衣襟,抬頭對了滿屋地上的人微笑著,活脫脫一副酸杏娘生前的模樣。
有人問她,有啥話要講麼。
金蓮不語,依舊是笑嘻嘻的模樣。
再問,這喪事也是盡了心地做,你還不稱心快意麼。
金蓮道,也稱心哩,就是沒有趕腳的牲口,我沒法走路哦。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來。是的,按照習俗,女人故去,要紙紮的牛。男人故去,要紙紮的馬。在送盤纏時,一把火燒了,就算給死者備下了趕赴冥府報到的交通工具。酸杏家在辦理喪事時,恰恰沒敢扎這些招惹是非的紙草,便也沒有牛、馬、聚寶盆之類的東西。看來,這鬼鬼神神的事也不全是編排虛構的,定是有它的根源出處呀。
眾人一片唏噓聲,都說,這老太太的神靈也太大了些,都啥年代哩,還敢附體顯靈要這兒要那兒的。
金蓮又不作聲了,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
酸杏女人小心翼翼地趨前跪地應道,娘,你也別嚇著這些人。他們可都是為陪送你才來的呀。要說這紙草,現今兒政府不叫咱搞,咱就沒敢做。再說,現今兒的交通又好,只要有錢,想上哪兒就上哪兒,又快又穩當。要是你非要牛騎,趕安頓完你咧,咱就給你扎。扎個又大又壯的牛,能騎能做活,多好哦。
金蓮忽又說道,村人作孽喲,就要出禍端呀。小心點兒好呢。
有人急問,啥禍端,啥禍端呀。
金蓮似乎疲倦了。她打了個呵欠,說道,我走哩。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