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萬曆皇帝對常敏才微微頷首:“聞昨晚與卿同行者尚有旎嘯,此人無功名在身,朕不便召其入宮封賞。但朕聞卿與他有交往,卿有空時,便代朕向他感謝吧。”

言罷,皇帝目光轉向高谷陽。高谷陽為皇帝心腹,自然明瞭皇帝眼神之意,乃告誡他勿與旎嘯過從甚密。

高谷陽心中苦笑,皇帝歷來猜忌臣下結交,尤其是旎嘯,其背後有龐大江湖勢力,而他掌管六扇門,亦屬江湖門派,皇帝豈能不心懷戒備?

他又知一事,宮中曾有傳言,萬歲爺有意招攬旎嘯為福王侍從伴讀。常敏才有了與旎嘯的交情,便可擇機向旎嘯暗示皇帝之意。

念及此,高谷陽心中酸楚難抑。

而常敏才滿面喜色,然皇帝隨後揮手,示意其退下。

常敏才自知身份,躬身行禮,領旨退出偏殿。

待人走後,萬曆皇帝對高谷陽輕嘆一聲:“高愛卿,莫要心懷怒怨,責怪那旎嘯。為一區區衛家,實乃不值。

“再者,囑咐你小師姑,莫要去找旎嘯的麻煩,更不可尋常敏才與洪林報仇。那衛軒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朕觀他在勖勤宮頗為安分,做個太監,不再似從前那般闖禍生事,倒也不錯。”

高谷陽聞聽此言,猛然一驚,心中暗自揣測,聖上廢太子之心又起。若有機緣,那如今陪伴太子左右的衛軒,或許便是那導火之索。

然他心中也感慶幸,適才宣讀聖旨封賞常敏才時,其上並未認定衛軒為白蓮教逆賊,僅提及行兇殺人之事。

且衛軒寧斷一指,也未在偽供上畫押按印。如此,日後縱有人再提衛軒為白蓮教之事,亦可因無供詞畫押而辯駁。

念及此處,高谷陽心中稍安。

皇帝觀他神色,知高谷陽已領悟聖意,遂話鋒一轉:“昨晚城外之事,幸得旎嘯出手相助,不僅救下於泰手下,更未讓那鐵盒落入賊人之手。那鐵盒中之物,非同小可啊。”

高谷陽側耳傾聽,生怕遺漏一字一句。

皇帝微微一笑,又說道:“這才數日之間,便又有諸多潛藏京城,乃至皇宮之內之奸賊浮出水面。只怕再過幾日,更多奸邪之輩將現。

“高愛卿,你需摒棄前嫌,與東廠、錦衣衛合力,揪出昨晚那夥逆賊。哦,對了,還有那旎嘯,你們皆需與他好生配合。

“聽聞他武功高強,手段也是非凡,可不遜色於你六扇門、東廠、錦衣衛。”

高谷陽聽罷,連忙躬身行禮:“是,陛下。”

他心中暗自感嘆,聖上適才之語,定會流傳開來。六扇門和廠衛,雖表面上與旎嘯交好,然暗地裡卻只會對旎嘯心生怨恨。

高谷陽不禁長嘆一聲,這聖心真是難以揣測。

時至傍晚,旎嘯正與百里雲歌、駱風雁談論著昨晚與蒙面人交手之事,提及其中一人武功路數與霜風幫頗為相似之時,忽見關傲手持一帖匆匆而入,乃是東廠太監於泰所發的請柬。

原來,於泰為感謝旎嘯昨晚在城外出手相救韓文慶,更因旎嘯未讓那鐵盒落入奸人之手,特在城中松月樓設宴款待。

即便對方不設宴,旎嘯亦欲尋機與那於公公相見,只因昨晚韓文慶已將鐵盒子帶回。

於是,旎嘯更衣整裝,帶上三名侍女,由關門主安排馬車,一行人前往松月樓。

那松月樓位於明照坊,馬車行得不快不慢,約莫小半個時辰,便至酒樓之前。此時,已是夜晚,打更之聲剛剛響起。

只見一位年約半百,體態微豐,三寸黑鬚垂於下巴,身著便服的男子立於酒樓之前,翹首以盼。

其身旁,韓文慶同樣身著便服,侍立一旁。待那馬車緩緩駛近,男子臉上原本威嚴冷漠之色瞬間化為春風拂面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