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春光若甜醴,濃稠地灑在天地之間。

皇城司南牆外,停著一輛華麗靜雅的馬車。馬車外,有四道身影正立在樹影中。

其中一瘦一胖之二人時而互相對視一眼,時而低言幾句。

惟有一個頎長俊挺的身影負手凝著皇城司的高牆,不聲不響,他身後是洛河恭敬的身影。

蔣勝欲睨了眼安靜的謝長懷,低聲對一側的衛如祉道:“也不知三哥可見到重幻了?”

衛如祉神色凝重,也茫然地搖搖頭。

“既然說是老相公親自請求官家緝的人,警衛必定森嚴!三哥是下一的指揮使,跟王遷他們也不屬於一個指揮下的,王遷那種人,心胸狹隘,小雞肚腸,誰知道會不會刁難我三哥?”

他們對於臨安府王家的觀感從來就是不佳,更是無從待見。

從入宮當了夫人的王氏到下面一干子侄兄弟,一家子是自上而下皆精明刁鑽,妒賢忌能,滿腹汲汲營營,最擅長仗勢欺人,不可一世,在世家裡頗無口碑。

蔣勝欲不禁嘆口氣:“昨夜見重幻在平章府一點面子也不給賈家人,連胡老太都給惹出來了,我就有些擔心!這還都沒出十二個時辰,事就臨頭了!早知道,昨夜就不給她找那個番僧作證據了!”

“沒有證據更慘!這好歹安大爺親口承認罪名,若是沒個證據,重幻誣陷朝廷命官的罪名昨夜就成立了,還等到現在!”衛如祉邊說邊搖頭。

蔣勝欲一想,也確是有幾分道理。

“這小子哪裡來的膽子!居然敢捻了老相公的老虎鬚!”他真是想對她表達幾分又驚又懼的景仰之情。

“昨日在攬香樓她敢與呂師傑、王進他們鬥促織,又當著榮王妃的面給小胖子診治,那個從容不迫、氣度不凡,說實話,我等還真有幾分不及呢!”衛如祉眯著眼回憶著昨晚種種,感嘆道。

蔣勝欲撇撇嘴,雖是不服,卻也不得不承認,就憑著趙重幻這十七八的年紀,那般的作為,確然比他們同年歲時要出色個幾分。

二人正隨意閒話,這時,遠遠匆匆趕來一個武官打扮的男子。

衛如祉抬頭一瞅,立刻大喜過望:“三哥!”

蔣勝欲也親熱地招呼。

一側,一直沉默的謝長懷邃若深潭的眉眼間終於露出幾分風行水上的波盪。

他腳下有些著急地往前幾步迎上去。

來人正是皇城司下一指揮使衛如信。

他清俊的臉上揚起幾分笑意,但是眉底的凝重卻未曾散去。

“長懷!四弟,勝欲!”

他也迎上謝長懷,抬手揖了揖,“讓你們久等了!”

“無礙!衛三哥!不知可進去一見?”

謝長懷一雙深眸炯炯有神地凝著衛如信,裡面的急迫與著急無法掩飾,若輕粼的光影,落在後者的眼底,不禁令他眉間一蹙。

從來都是目下無塵、澹然若定的長懷公子居然有朝一日也會露出如此神態,真也是稀奇!

“對啊,三哥,我們可能見趙重幻一面?”衛如祉不待兄長回應也急切道。

“他們可對她用刑了?”蔣勝欲更加直截了當插一嘴。

用刑?

這假設出的二字仿若一根尖銳雪亮的刺直直扎入謝長懷的眸底,將他努力想要掩飾的所有云淡風輕都一記刺穿,透底寒涼。

衛如祉趕緊捅了捅蔣勝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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