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繼先沿著原路回到流門,陳流正在偏堂跟犀存、阿昭她們用晚飯,甚至連蔣秋影也赫然在座。

見他回來,幾人都趕緊起身招呼。

張繼先淡淡地對他們揚揚手,便徑自往客院走去。

阿昭有些詫異地推推犀存,後者也細眉微擰了擰,不明所以地搖搖頭。

蔣秋影靜靜坐著,惟不聲不響地看了看張繼先的背影。

而陳流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見大家都停著筷箸,便溫和道:“且快吃飯吧,等片刻我去問問師叔有何事!”

阿昭乖巧地點頭,犀存則抿抿唇,回手就給蔣秋影盛了碗湯羹,後者報以微笑。

客院中,張繼先目不斜視地走進自己的廂房內。

房內尚未上燈,有月輝從窗格斜入,仿若水澤微涼,也打在那副繪著《雁雍秋色圖》的屏風之上。

張繼先沒有點燈,只靜靜地於暗淡中走到屏風前,目光落在其上,眉頭緊鎖,一動不動,不知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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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多久,門外便傳來陳流的聲音:“大師兄,怎麼不點燈?”

隨著他的腳步聲進入,然後屋內一陣光亮大作。

陳流一回身就見張繼先正立在窗前目光盯著屏風一聲不響,手上還攥著一個黑金皂囊,表情凝重,他眸光不自覺也動了動,隨即走過去陪著對方站了片刻。

過了少頃,他才試探道:“師叔那有何事?跟營救重幻有干係嗎?”

張繼先聞言身形微晃了下,目光仍然落在屏風上。

“你還記得早年,有一次,重幻他們幾個一起在清心崖上思過,後來卻偷偷溜下山去街市上用她製作的毛筆換炊餅吃的事嗎?”他忽然道。

陳流一怔,一時不明白為何大師兄會提到這麼細末的往事,但是他的眸色還是一軟,忍不住搖頭笑起來。

“還不是小相公她調皮!也不知那群小的怎麼就那麼聽她的話,最喜歡跟著她上躥下跳,闖禍闖得不亦樂乎!”

陳流含笑的眼中顯出幾分回憶的空濛之色來——

趙重幻十歲左右時,忽然對做筆墨極為感興致,於是千方百計想要尋找上好的兔毛、羊毛、馬鬃等物來給自己做筆。

後來,聽說犀存她家的鄰居家中養了兔子,便慫恿犀存帶著她跟其他幾個愛玩鬧的師兄弟一起去偷兔毛。

鄉下農人靠著收幾茬兔毛換點用品的,結果,他們一群小孩將人家兔子給薅得東禿一塊,西禿一塊的,如此一來,這一茬的兔毛便幾乎泡湯了。

那主人甚為生氣,便拎著兔子告到烏有先生跟前。

先生雖然對徒弟們一向不拘小節,任他們自由發展,但對偷盜這樣的事情卻也不會姑息。

是故,後來便讓張繼先將幾人打了一通手心,且還罰他們辟穀三日,蹲在清心崖思過。

熬到第三日,幾個孩子委實餓得發慌,趙重幻便提議將自己之前所制毛筆偷拿去山下街市換錢買炊餅吃。

幾人以她馬首是瞻,自然無有不應。

不料,最後還是被張繼先發現此事。

他黑著臉下山將他們狠狠教訓了一番,隨後統統都給揪上了山,又罰了面壁一天才算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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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他們回來後的第二天,在旃房的枕頭下,我發現了一塊用紙包著的糖,還留下幾個字!”張繼先低低道。

陳流好奇:“糖?誰放的?寫了什麼?”

張繼先的目光亦沉在記憶裡,盯著屏風的眼睛中顯現出一種悠遠的恍惚來。

“是重幻悄悄放的,她在紙上寫了四個字——”

他頓了頓,才喃喃道,“笑若甘飴!”

陳流聞此言心口似被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