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小築的繡房地處比較偏僻,位於府院一片濃密蓊鬱的樟木林後面,此刻繡娘早已回家,燈火寂滅。

繡房靜默地佇立在被蒼白月色斜照的樹蔭中,不遠處一點零星的風燈光芒孤獨地照在林前狹窄的石徑,昏暗沉涼間越發顯得陰影迭起,與遙遙處熱鬧的宴會庭院的燈火通明、富麗堂皇形成涇渭分明的對峙。

這樣的時刻,本該全無人影的幽秘暗淡中卻忽然有個纖細嫋娜的人影出現在石徑的另一端。

來人手中沒有提燈籠,腳步略微慌急,匆匆往此處而來。

昏暗月影下細看,赫然竟是西院攬香樓的曲兒姑娘。

攬香樓中賈子賢發病被搶救後,重又恢復歌舞昇平的祥和之貌。

她陪著留郡夫人鞍前馬後,伺候逢迎著一群榮王妃等諸位誥命貴婦。

彼時,曲兒只覺得自己便是那攬香樓半個女主人了。

賈子敬尚未娶親,惟有她這麼一位通房,而留郡夫人又很是器重她,處處都倚靠於她,整個攬香樓忙前忙後張羅的都是她。

今夜,連諸多的夫人都將她看在眼中。

甚至有些人還很給面子地對她的得體大方給予了幾分稱讚,直說自己府上怎麼沒有如此伶俐秀美、端莊懂事的通房?又聽說對方是留郡夫人從小培養出來的,便越發讚許。

這樣的讚譽與溢美讓曲兒的心裡充盈著無法言表的激動與得意,而令她心底大定的事卻還是另一件事——

關於那個沒用的男人,終究塵埃落定。

她從其他婢女的竊竊私語裡知曉,廚房範大娘子的兒子梁西範突發了惡疾,剛送去醫館便不行了,這一樁才是徹底瞭解她心事的好訊息。

她的藥,正好足夠他在恰當的時機死去,卻又無人會懷疑她。

當她站在留郡夫人身後陪著榮王妃等人觀看煙火時,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如橫貫天際的璀璨煙火一般到了最蓬勃盛開的一刻。

不過可惜,這美妙入骨、繁花燦爛的時刻,卻被一個莫名給塞入自己手中的小紙條給打斷了。

待她回頭再想去尋何人遞來的紙條時,身後早空無一人。

我知道是誰殺了梁西範,繡房見!

紙條上如是寫著一句話。

當她看到這句話時,臉色霎時變了,一雙纖細的手似一不小心握住了一個滾燙的鎏金博香爐,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只燙得她連人帶心都沸反盈天,不敢耽擱。

她惟有馬上裝出不舒服的模樣,委婉求退,留郡夫人便放她下去歇息片刻了。

曲兒一路死死盯著繡房陰鬱而幽邃的暗影,惟一一盞風燈還似搖搖欲墜的朦朧醉眼,掩映在濃綠中愈發黯淡若鬼影飄忽。

到底是誰?

她心裡又驚又怒又怕!

莫非是趙重幻查到什麼了?

可是她適才離開時對方還與她禮貌地問好了一番,看起來並無不妥。

況且就這麼大半天,那少年就是再受真武帝君青眼附身,也斷不可能這麼快查出幾年前的事吧?

她特意去檢視了西廂中那幅《碧桃雀蝶圖》,依舊完好無損地嵌在箍框上,並無半分不妥。

其實她也不能確定當年詩兒所謂給衙內留下的物件到底是何物,可是她翻找一年多,也就剩這件詩兒最喜愛的畫屏可能何處有端倪,雖然她還沒發現。

原本她也暫時不打算再深究此事,但是今日趙重幻來了,她甚是擔心詩兒那女人確實留下什麼線索會被查詢到,只好先下手為強。

沒料到梁西範那醃臢東西卻是平日裡偷雞摸狗、雞零狗碎頗有機靈,可今日一點用途也沒派上。

再次看見《碧桃雀蝶圖》安然無恙地還在西廂房內几案上擺著,她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