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

葛衣漢子往縣署便門走去,等片刻,有個差役出來,跟他似乎頗為熟悉。

二人尋個僻靜處低低私語了一會兒,繼而漢子笑著往差役手上塞了點什物,差役也不推辭,言笑晏晏地彼此告辭。

葛衣漢子撿步便往清河坊的方向而去,他一路腳程很快,顯然身懷武藝。

從五間樓到官巷口,街道兩側數以百計的皆是金銀鋪子,還有匠人叮叮噹噹開工打器的動靜,替臨安春日清晨的熱鬧拉開序幕。

臨安城中,除了湧金門內一帶是權貴世家群集之地外,還有一處百官集中居住之地便是官巷。

朝中各級文武官員的宅邸自發自覺以官銜高低在官巷從南到北一路延伸下去,所以每每上朝時,穿著各色朝服、坐著各類車馬轎子的官員從官巷口出發,沿著御街南行,浩浩蕩蕩,盛況蔚然。

葛衣漢子目不斜視,徑自往官巷深處走去。

很快,在官巷北位於修文坊內鐵線巷的巷子口,有一家喚作顧家鋪的金銀鋪子,他走到此處便停住了腳步。

此處臨近以前將作監的舊地,而在鐵線巷內還有監管軍事火器的軍器監。

葛衣漢子警惕地四下梭巡了一眼,一閃身便進了顧家鋪的狹窄門戶。

顧家鋪的夥計抬頭看了他一眼,視線相交,微微頷首彼此招呼了一下。

鋪子後門開著,葛衣漢子穿過,繼而往右側拐進去,越過三兩家門口,來到一處古雅的院子。

他抬手叩了三聲門環,裡面有小子應門,須臾門“吱呀”一聲開了,他大步跨了進去。

院子內,有個穿著武將袍肚便服的青年男子正拿著一干長槍在鍛鍊,他口中微喘,渾身大汗淋漓,但是手上操練的動作卻沒有絲毫滯澀。

男子概約二十出頭,身材粗壯,眉眼談不上英俊不凡,但是也端正英武,頗有武將的幹練豁達之氣。

此人正是前日皇城司內被趙重幻所救的墜馬校尉,人稱老八的羅啟。

“八郎!”

葛衣漢子拱手行禮。

羅啟一見他進來,便收了長槍,遞給一旁剛才開門的小子。

小子麻利地遞上布帕讓他擦拭汗水,又勤快地為葛衣漢子上了一盞茶。

羅啟一邊擦汗一邊目光隨意地示意對方:“詹兄坐下喝盞茶再細說!”

葛衣漢子名叫詹何,在江湖以擅長暗器而小有名號。

但是他前年剛來臨安府時,便遭人誣陷差點兒被緝拿入了皇城司。後來遇得羅啟搭救,才倖免遇難,於是為了報恩,他這兩年便跟著羅啟,任由其人差遣。

詹何依言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他信手端起石桌上的茶盞,飲了幾口茶水。

“可在錢塘縣署打聽到什麼訊息?”羅啟也坐下問道。

詹何抬眼道:“賀季成他們派了張天賜去錢塘縣將那兩個被蔣家妹子抓住的手下給保了出來!那小娘子不服氣,在縣署大吵大鬧,被方縣尉派人給丟了出來!”

羅啟嘲諷地一笑:“那方縣尉在錢塘縣也是經營甚久,本就不是什麼清流人物!可是新上任的王縣令不是挺愛惜官聲的嗎,他也不管蔣秋影之事?”

“我打聽過了,昨晚據說接到蔣家妹子的訴狀後,王縣令便遣人去皇城司打探了一番。可是發現蔣輝一案牽連甚廣,其中糾葛無數,皇城司的人都幾欲趁著蔣輝一死,而將此案無限期擱置,他一個小小錢塘縣令怎能還敢接下此案呢!”詹何將從差役處打聽的話原原本本都說了一遍。

羅啟聞言,擰眉沉思,這時小子又端來早飯。

“詹兄可要用一些?”羅啟拿起筷箸給詹何遞過去。

詹何搖搖頭:“八郎不用客氣,我在外面用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