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老頭兒也跟著跑出來,粗噶著嗓子,喝斥道:“出了何事?怎麼大呼小叫的?”

“有瓦片砸了他!”一個護院撿起地上的瓦片道。

老頭兒銳利的眼神一轉,仰頭看向房頂,隨手指著身側兩個健瘦的護院道:“你們兩個上去察看一下!”

很快,二人攀著一側牆角的梯子上了房頂,舉著燈籠四處小心梭巡了一番,發現有兩處瓦片鬆脫,其中靠房簷的一塊缺了一塊。

二人又仔細沿著馬頭牆、歇山頂前後仔細察看了一遍,並無異常,便對下面人喊話道:“這有兩處瓦片松,有一塊脫落了!”

老頭兒掃視了下週圍被晚風搖動的樹木,又瞅了眼暗淡的月色,神色警醒。

他揮揮手,所有人竄出來的人又重新回到角落,藏於夜色之中。

而不遠處另一家酒肆的歇山頂側面,依舊有兩個烏影靜靜地伏在馬頭牆後,如同樹葉一般不動聲色。

“門主,看來小相公所言不差!”阿福悄聲道,“一家妓館,卻如此小心謹慎、草木皆兵,顯然大有端倪!”

陳流清俊的臉掩在幽邃夜色中,他緩緩道:“此處人來人往,龍蛇混雜,看來人多眼雜,但實則反倒易於隱藏!但是——”

他沉吟了下,“他們也極為警惕,安排人手又不少,想抓他們現形並非易事!”

“首先,我們必須先尋到確實製假的所在!此外,這件事情牽扯之人非同尋常,必須證據確鑿,否則,但凡給他們一點空隙,賈家就一定會洗脫乾淨!”

阿福點頭,“那我們是否還得先去臨安府報案?”

陳流擰眉,思索了下,搖搖頭:“此事原本就是被皇城司掩蓋掉的,臨安府更沒有那麼大膽量敢去撼動幕後之人了!”

“門主的意思?”阿福有些遲疑。

陳流卻未在多言,只盯著紅奴閣的馬頭牆,眸色清冷,旋即湊近阿福的耳邊低語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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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流門總堂的院子裡,蔣秋影一人獨立在簷下,默默地注視著混沌的月色,無聲無息。

晚來的風愈發急了,撩動她鬢邊烏黑的發,似潮水般往回反覆,拂過她白皙的側臉,也拂過她脖頸上依舊纏繞著的素布。

脖頸上的傷處已然緩和,但是,心上的傷卻漸愈擴大,大到也許此生都無法癒合。

兄長蔣輝已經在流門諸人的協助之下入土為安,而她扶柩一路,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蔣秋影明白,從此以後,這熙熙攘攘的人世間她將再無親可依,無家可守,惟孑然一人了此殘生。

親人含冤去世,家園被烈火燒燬,甚至連她的清白亦被惡人奪去,這世上,著實沒有甚值得留戀的了。

如今惟有一願,那便是替兄長伸冤。

待此事一了,風波皆定,她便也了無遺憾。

到時,她只須與那毀她清白的惡人同歸於盡,便可風與塵土各自歸了!

兄長,你莫急,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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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影,如何還未歇息?”

犀存匆匆穿過客院的月門進來,而她身後跟著張繼先高挺的身影。

蔣秋影恍惚回神,轉眸看向二人。

她旋即福了一福。

“張道長,犀存姐姐!”隨之迎上去,她壓低嗓音關切問道,“趙姑娘可尋到了?”

戌正時分,她剛幫著阿昭收拾完晚飯碗碟,忽然就聽見有人送信來給張繼先。

接著,遠遠的,她就見張繼先等人神色不對,但是她也不便多問。後來犀存跟著師兄弟們匆忙出門前避著阿昭私下跟她交代了兩句——

原來,竟是那位傳奇的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