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都不由被這杳杳仙樂般的笛聲給吸引住,他們一邊走,一邊不自禁往那樂聲的方向張看,試圖尋出笛聲的來處。

惟有趙重幻卻似乎感覺到了樂聲中的一股奇異力量,這力量緩緩透過她的耳際滲入自己的頭骨中,繼而不打招呼地在她頭顱裡的血脈間肆意遊走,接著一絲莫名的疼痛毫無預兆地襲來,教她不禁蹙了眉尖子。

很快,這疼痛彷佛千萬箭矢齊襲,生生扎進頭骨的細縫,一寸一毫,密密麻麻,然後肆虐般在骨血間橫衝直撞,好像要在某處尋到一個出口衝將而出般。

隨著笛聲越發輕揚悠落,她頭部的疼痛之感便越甚,甚至連瞳眸中都開始泛起了一股反常的灼熱火燒之意,仿若一個閉合間便會流出火來。

她下意識執行丹田之真氣去抵抗這股痛楚,但是她心驚地發現經絡間的真氣居然似被阻塞般,全無向來的自由不羈。

這種似無休止般的頭痛欲裂與觸目驚心的發現,令她都忍不住探手去抱著自己的頭部。她齒關緊扣,冀望憑一己之力去對抗摒棄自己想要丟開眼前一切失聲大叫起來的衝動——

“嗯——”她用力抱著自己的額頭,終究身不由己地發出了一絲痛楚的動靜。

正好奇聽著笛聲的隗槐無意一回頭,便捕捉到滯留在人後的趙重幻正呆立在原處——

只見她雙手捧頭,皙白削瘦的手背上甚至還暴出一重重青色的筋脈,似虯枝蜿蜒。而她眉頭更是蹙成六月西湖的暴雨激波,雙眼緊閉,滿面痛苦之色。

他頓時只覺莫名其妙,調侃玩笑道:“重幻,你在作甚?幹嗎抱著自己的腦袋不放?莫非這笛聲好聽到你都要抱著腦袋不讓它們從耳邊飛走了嗎?”說著他湊過去欲捅捅對方。

趙重幻陡然往後踉蹌退了一步,腳下一軟,差點跌落在地,霍地她睜開雙眸死死地盯著隗槐,齒關如雄兵堅守,不讓一絲痛到極致的呻吟之聲溢位來。

她向來清亮星河般的眸子此刻竟然俱是地獄血紅的淒厲與詭異,烈烈似紅蓮業火迸竄,彷佛一個微不足道的引線,便轟出潑天的大火來烈焰焚身。

眼前這截然陌生的趙重幻令隗槐嚇得不由往後退了半步,但是轉瞬他就覺察出趙重幻的身體必定出了什麼異常。

“重幻,”他穩住心神,迅速去扶住對方,剋制住不自主的恐慌與焦灼,大聲道,“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是頭疼嗎?還是眼睛疼?”

另一個差役並王盛也被眼前一幕給嚇住,皆目瞪口呆地望著趙重幻,一時不知所措。

趙重幻只覺自己的神識快要被那股不可遏制的疼痛給控制住,她使勁地甩開隗槐扶住自己的手,跌跌撞撞往旁邊無人處而去,口中斷斷續續囁嚅著:“別管我,我,我去休息片刻,休息——啊——”她的齒關再一次失守,發出痛苦的哀叫聲。

隗槐跑過去扶她,卻再一次被奮力甩開。

“你別跟過來,我,我要休息一下——”趙重幻清潤的嗓音已經變形,暗啞著欲獨自逃開。

隗槐焦急地抓耳撓腮卻不知該如何幫助她,惟有徒勞地看著她一意避開人群的跌跌撞撞的背影,心揪成一團。

那廂不遠處,禪房門口正立著的居士也聽到此番動靜,都紛紛看過來。很快,發現異樣的謝長懷疾步奔來——

他衝到趙重幻跟前,直接扶著對方,沉著而迅速地搭了下她的脈搏,沒料趙重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猩紅的眸子似滲出血色的恐懼與痛苦,用力掙出一句話來:“拜託,帶我離開這——”

謝長懷微怔,但未曾多言,只徑自攬住趙重幻薄瘦的身姿,不容大家反應,一個飛身,二人瞬時消失於昭慶寺的圍牆外------

:()笛上春行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