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氳濃黑的魔氣在黑暗中浮游,偶然兩絲碰撞扭纏在一起慢慢縮緊凝成一團,又加以吸附周圍的散氳平鋪成絲網,覆蓋在鎮魂鼎的頂端。

忽然,鼎內一陣騷動。一聲驚天龍吟衝破寶鼎的桎梏響徹整個載天都。空中電閃雷鳴,匯聚的光亮將鎮魂殿倏然照亮。沖天魔氣順著雷光在空中四散。一條黑龍衝入黑暗,再發一聲巨吼。

隨之,一團黑森森的鎖鏈將黑龍捆縛生生拖拽到了下方。靈蘇只感神魂動盪,一股強大力量向自己身體砸了下來。他的靈魂被這股力量震碎,劇痛在碎片中跳動,一寸寸割裂他的肉體。

呼吸被劇痛牽引頓澀,滯在胸腔的一口悶氣被強烈擠壓,耳中稀稀零零傳來一陣雜音。

“你的命運,只允許你做影子。”

“你不是誰的影子,你是你自己。”

叮——一聲鈴音脆響將靈蘇喚醒,全身的重壓感隨之散去。他忽地一下坐起身來,心還在怦怦直跳。

這種夢,他做過無數次,很快便平靜了心緒。腦中閃入那夜在鎮魂殿內的發生的事情。

那黑衣人周身泛出的那道光芒讓他心中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想到他與蕪幽交手,又直奔自己而來,他急忙摸了一把腰間的銅鈴。見銅鈴還在,才安下心來。

他輕嘆一口氣,斜斜地勾了一下嘴角。

一陣涼風將窗子吹開,床上的紗帳旋即飄了起來,與風中嗚嗚鳴鳴的壎音同韻起舞。

靈蘇尋音走出了屋子,天空正下著鵝毛大雪,雪花緩慢下落,黏稠柔軟,落在衣服上便迅速化開。

載天都的夜,向來比別處更暗。今日這濛濛白雪洋洋灑灑,給這至暗塗上了一片蒼白。

旋風輕攪起剛接地面的一層薄雪,在空中擰作一團,壎音忽然嵌入凜冽,雅韻如弦,細嗡一聲如脫弦利箭將那團雪霧射得四散,旋絞的雪花在空中紛紛亂舞,又隨韻歸寂。

暮夜雪如塵,氤氳月影中,凜凜嗚鳴曲,驚若滿張弓。

這是載天都的第一場雪,也是這多年來,來得最早的一場雪。因氣溫還不夠冷,雪花雖大卻凝固不住,所落之處偶有一層雪水,使周圍泛著微寒冷的潮氣。

“你醒了。”壎音隨著這句話的脫出停了下來。周圍的落雪似乎也慢了一拍。

靈蘇對著風雪中身披玄色斗篷的人俯身一拜,“醒了。”

那人轉過身來,對靈蘇微微一笑,“醒了就好,可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

“辛苦你啦,這次鎮魂鼎異動只留你一個人守著,還是冒了一些風險。”眼前人說著,便走到了靈蘇身前,將自己的斗篷解下為他披上。一邊又道,“今年的雪來得早,更大的風雪也馬上要來了。我們,要準備好迎接。”

靈蘇心中微微一沉,輕輕嗯了一聲。

那人一轉身,輕身躍上了前方堆疊的怪石上,抬手又吹起了手中的壎。

這一次的曲子,咽音中帶著蒼勁,如細風舞竹,外荏而內厲。遠長曲韻在柔雪中穿行,為其罩上固形的寒霧,使純白與黑暗堅韌共存。

偶然入風,合韻共鳴,如附擊鼓沉音,鏘鏘兵鳴。遠望雪簾如幕,萬里孤城獨傲風雪間,既白微現,遠方一片印雪飛鴻。

壎音一停,那幕雪中的銀色身影猛然一個轉身,啪一聲將手中陶壎擲於地面,呼嚕嚕一陣翻滾,乒一聲碎在了雪地裡。

“這曲“風雅”是載天都最後一首壎曲,這陶壎也是載天都最後一支壎。如此風韻,卻傳到了外面,我容不得任何人包藏異心,所以我把陶奴殺了。”

聽到這話,靈蘇心中震驚。吹壎,是弒影的嗜愛。而陶奴,是他尋覓天下擄來的最好的制壎大師。只因他制的壎傳到了外面,便把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