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擦過左臉的一片肌膚,指尖帶著涼涼的溼意。

“誰打你的?”他蹙著眉,提高了聲音,“又是林老師嗎,她先生還在騷擾你?”

我搖了搖頭,隨即便後悔了,淚滿滿地盛在一片淺口容器裡,一晃便潰散開來。我掩著一張臉,不敢看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渺小,如同一粒暗淡無光的沙礫。

他許久都沒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反應,我透過指縫看他,便見那雙深邃的眼睛淡淡地望向我,面無表情。

他又給我擦頭髮,低聲地喃喃,“你不想告訴我沒關係,你不要再感冒就行。”

一顆心緊緊揪起,我立刻抓住了浴巾,不許他再動,拽著他的手推到面前,不知是何處湧上的勇氣,斷斷續續地問他,“能不能……抱抱我?”

他似是一怔,目光抖了抖,很快的,將我摟進懷裡。

我從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這些隱秘,哪怕媽媽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問我,我也只是傻笑著敷衍過去。

我不想讓人看到我的狼狽,特別是世上不多的愛我的人。她是那樣驕傲的一個女人,若是讓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整日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我不知道她會帶著怎樣的情緒面對這樣慘淡的生活。

而我更怕的卻是,她會因此而更恨我,為了維持看似體面的生活,趕走我甚至是犧牲我。我寧願像現在這樣,由她自己猜出些許端倪,心疼或是心恨,一切默默地繼續。

我和顧少卿坐在沙發內,他剛為我倒了一杯熱開水,放了些許甜絲絲的蜂蜜,看著我一口一口將它們喝下,始終帶著一臉冷冷的寒意。

前所未有的,在他熟悉的溫柔之後,洶湧而至的一股凜然。

我輕輕喊他“顧老師”,他沒答應,甚至沒看我,起身走出了客廳。一等便是半晌,再出來時,手裡拿著吹風機,插上電,溫熱的風吹了過來。

他的手指很長很細,卻也很柔軟,指腹輕輕點著頭皮,為我一點點一點點吹乾頭髮。一直沒有說話,一室壓抑中,唯有風扇旋轉的聲音,以及偶爾忍不住的一兩聲抽泣。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關了電源,四周靜得可怕,很快的,他的聲音冰冷擲地,“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突如其來的一個問題,讓我有些迷糊,“什麼?”慢慢便想到了,如實回答,“大概五年前吧。”

“那時你才十五歲?”

我點了點頭,望著他,靜默無言。

卻不想,接下來的事情會如此讓人措手不及,以至於成為我一生都無法忘懷的場景。

溫文爾雅的顧少卿,鮮有脾氣的顧少卿,對一枝被折斷的樹枝都存有愛心的顧少卿,竟然劈手就將吹風機甩了出去,“叮”的一聲砸上玻璃茶几,立刻裂開長長一道口子。

我嚇了一跳,滿臉驚愕地望向他,他弓身給我擦淚,早已經紅了眼,因為氣惱鼻翼翕動,繼而字字停頓地說了五個字。

“我去殺了他!”

人的一生,或長或短,走過許多路,遇過許多人,聽過許多話,卻再沒有一句讓我感到如此深刻的震動。

也再沒有一個人和他一樣真摯地拿璀璨明眸深深看入我的靈魂。

我拖住他的手,將臉緊緊貼上那冰冷的手背,我求他冷靜一點,強作堅強地擠出笑容,“顧老師,衝動是魔鬼。”

他和我兩相角力,終是按著我的頭,貼上他的前胸。他的下巴削尖,抵著我的頭頂,每說一個字便更重一按,“和風,我該拿你怎麼辦啊?”

上一次抱我時,也是這樣的語氣,也是這樣無奈地問,“和風,我該拿你怎麼辦啊?”

而此刻,我的腦海裡卻滿滿都是他氣急敗壞的一句“我去殺了他”,孩子氣的、不成熟的、自然而然的情緒流露……會讓我覺得,他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