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農,朕來遲了。”朱栩見此,心下也是一酸。

說起來這謝紓年齡跟他相仿,又極具才華,朱栩猶記得當年殿試時,謝紓一篇針砭時政的策論寫的著實是文采斐然,同時又是入木三分,絕不是一堆華而不實的辭藻。

原本以為這樣的文章應該是出自那些有經歷和閱歷的飽學之士,誰知一見面竟然是一位面目清秀的弱冠少年,再一問,這弱冠少年竟然出自貧寒之家,因此,朱栩格外賞識這謝紓幾分,要不然也不會短短的幾年便讓他來坐鎮江南,把兩淮鹽政這麼重要的位置交給他。

說起來,去年冬天謝紓上京述職,君臣兩個還有一番細談,彼時的謝紓雖然沒有年少時的意氣風發,可也是一副從容自得的樣子,誰能想到,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對方竟然已經病入膏肓了。

因此,朱栩的心痛是真切的,才會脫口說出這句“朕來遲了。”

“皇上,臣,臣。。。”謝紓剛一開口,便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

朱栩本待要上前幾步,聽見這幾聲咳嗽又停滯了,倒是謝涵見此,忙起身走到床沿邊給父親倒了一杯溫水,熟練地一邊替謝紓舒緩著胸口一邊用勺子喂他喝了兩口水。

待謝紓的氣息平緩之後,朱栩也並未上前,而是指了指自己身邊一位五十來歲的男子向謝紓說道:“耕農,朕帶了周太醫來,朕讓周太醫先給你瞧瞧。”

朱栩的話剛說完,這位男子便走到床沿邊替謝紓診脈了。

謝涵認得這人正是上次給她看病的周厚朴的叔叔周川柏,周川柏曾經進國公府給國公爺和老夫人瞧過病,故而謝涵和他有過兩面之緣。

聯想到周厚朴給自己開的那些藥,謝涵並不太信任眼前的這位周川柏,可當著皇上的面,她什麼也不敢說,因為她沒有證據。

不但不能說,謝涵還得磕頭謝恩,“臣女謝過皇上。”

這一磕頭,朱栩這才留意到了她,自然也就想起來剛進來時看到的那一幕。

說實在的,他的確沒有想到,滿府大大小小的奴才主子都沒在,竟然只有一個六七歲的奶娃娃在守著一個要嚥氣的病人,因此,朱栩感動的同時也動氣了。

見太醫正在診脈,朱栩示意謝涵起身,低聲問:“府裡的其他人呢?”

“回皇上,大夫說父親需要靜養,便把人都打發走了。”

“哦,那你怎麼不走?”

“回皇上,臣女是父親唯一的女兒,是父親最親的人,臣女捨不得離開父親,父親也捨不得離開臣女。”

朱栩剛要問謝涵母親在哪裡,忽地想起來,春天的時候謝紓曾經告了三個月假,說是要為妻子奔喪,這才過去多長時間,想必也是沒有再娶。

倒是可憐了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不到一年的時間,便從父母手中的掌上明珠成了沒父沒母的孤兒。

“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回皇上,府裡還有三位姨娘和幾房下人,不過鄉下老家還有祖父和兩位伯父。”

謝涵說完,特地抬頭看了一眼這個高高在上的男子。

第四十五章 、面聖(二)

果然,朱栩見謝涵特地提到了鄉下的老家,對曾經寄養大半年的顧家和千里迢迢送她回揚州的顧琦都沒有提及,不禁推敲起來。

論理,這麼小的孩子應該沒有什麼心機,她只會單純地感知到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再則,謝紓病成這樣,肯定也是要安排好這個孩子的後路的,聽這個小丫頭話裡的意思,想必是聽她父親說了要送她回鄉下祖父家,所以才會記住了鄉下還有祖父和伯父。

既然是鄉下,條件肯定比較艱苦,尤其是幽州那邊,冬天冷不說,又與韃靼交界,也很不安全。

可顧家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