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簷不知道這個小丫頭打聽崔熙來是為什麼,不用排隊,還是很開心。

他提著籃子,在雪地裡走了很久,到家的時候,已經是申時,屋子裡冷冷清清的,申屠衍依舊沒有回來。

鍾簷冷笑著,這人反了天了嗎?居然敢在外面野了一天。

他蹲在門檻便上擇菜,一彎腰,便是骨肉牽連的疼痛,痠軟入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昨夜的荒唐與旖旎。他恍了神,覺得頭痛無比,昨天晚上究竟是誰先抱上來的呢?他記不清了,可是他分明記得,他是有回應他的,耳鬢廝磨,拼盡一生歡。

可是依然還是不能夠確定,想到這裡,他就痛恨自己的操之過急,他不知道捅破這層窗戶紙以後會怎麼樣。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每一秒,都都帶著他沒有辦法忽略的沉悶,空曠的庭院,疾逝的落雪,停在雪地裡覓食又飛走的麻雀,在這時間的無涯中,,靜謐到讓他幾乎以為是自己失聰。

他的心卻很慌,害怕他一走了之,又害怕他下一秒就回來。大半生都沒有的患得患失的心情,,竟然在此刻紛至沓來。

他終於明白,他之所以沒有這樣的心情,是因為他無可失去。

可是,即使天又黑下來,申屠衍也沒有回來。

他的心沉入谷底,會不會?也許他已經離開了雲宣了?

他知道這是最大的可能,可是還是努力壓抑住了這種想法,灶頭上的水忽然沸騰了,蹭蹭的冒著熱氣,他覺得自己的這顆心,也好似一併放進去煮了。

也他挽著袖子,添了一些水進去,水立即平靜了下來,他長長地虛了一口氣。

終於清淨了。

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也是一年中熱鬧的時節,門外忽然傳來幾段兒歌,他聽不清,卻聽見了這些嘈雜聲音中竟然有叫自己的聲音。

知道那人踏進們來,他才確定,真的是叫自己的。

“鍾師傅,不好了,你家的傻大塊兒跟人打起來,快去看看!”

☆、第十二支傘骨·承(上)

這一年的江南;雪勢特別洶湧;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當然,東闕也一樣。

新政實施了幾個月,略有成效;朝內外對這個新皇帝都漸漸改觀,他們一直以為懷昭太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可是事實上並非如此。

就在這個時候;懷昭帝卻忽然宣佈;這個時代的萬載榮光,都是一個被人遺忘的舊臣造就——被世人遺忘了十多年的先太傅;杜荀正;朕的老師。

舉朝譁然。

眉目如畫的皇帝微微抬頭,鄭重道,“即日起,改年號為承明,承先人之明。”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先人指的是誰,有的時候,思潮就像種子一般,儘管他們曾經黯無天地,生長於幽暗之處,毫不起眼,可是誰也無法忽略,在以後五年,十年,或者更遠的百年,保不齊就會發出改變時間的能量。

遲到了十多年後,杜荀正的冤案終於被平反,而他的政治理想終於被人認可,大街小巷爭相傳閱他的著作《明鏡錄》,可惜他卻再也不能看到。

這是遺憾也是慶幸。

這一年,朝中的另外一件大事,就是新朝第一位小公主的降生,而他的母妃,也母憑子貴,晉升為妍妃。

據說小公主生在初雪的第一天,皇帝疼惜不已,親自取名為李雪來。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雲宣,宣德十二年的年末,卻在這一片雞飛狗跳中度過了。

鍾簷趕到的時候,才發現馮小貓這一場信報的有點不靠譜了。

哪裡是申屠衍跟人打起來了,分明是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群毆他家的呆瓦片啊,而且,還五花大綁,把他綁在城樓上。

鍾簷心裡頓時惱了,他家的不懂事,也輪不到別人來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