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禮闈;仍仗以謨;委其密勿。雖十旬八拜;一日九遷;方此超騰;彼未為速。庶違爾弼;朕則佇於昌言;謀而不臧;近頗彰於公論。交遊非謹;舉薦或虧;將何以論道三臺;具瞻百辟?宜輟中樞之位;在外藩之寄。可汝州刺史。”

這一通文采斐然的制書;自然是出自中書省某個中書舍人知制誥之手;而如今送到門下;給事中和拾遺補闕那兒;料想是絕不會違背聖意的;他這個門下省的長官竟然要自己核准自己的罷相制書;簡直是當頭一棒。既然徐澄都已經知道;足可見應該有不少人已經提前知道了;可從昨日到今早;竟然就沒有一個人對他言語一聲就和他當初在戶部侍郎任上突然栽跟斗外放魏州刺史一樣;這次一樣是疾風驟雨。

最讓人心寒的是;李隆基完全沒有給他面聖陳情的機會;甚至連他此前那精心準備了好幾個月的定戶口疏;現如今還只是剛剛開始執行;連給他收拾善後的時間都沒有

天子心意已決;哪怕宇文融心底苦澀難擋;此時能夠做的也唯有用重若千鈞的手寫下了自己的簽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失魂落魄地離開門下省回到家裡的。他只記得自己舉薦的眾多人中;新任戶部尚書裴耀卿還至少還派人悄悄來見;安慰過他兩句;別的就只有寥寥數人表達過惋惜;但更多的……就如同他當日舉薦他們時;這些人彷彿全然以為應該;現如今他罷相貶官;那些人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彷彿他們連點頭之交都沒有。

他不是君子;所以做不到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並不是一定要有人為自己抗爭一二;可哪怕一句話一個眼神也好。便因為他宇文融因財計而為天子賞識;言利之臣四個字就一直跟隨到現在;連自己舉薦的人都對他心懷不齒

“相國。”

因為宇文融拜相之後;最愛聽的就是這兩個字;因而一個從者進了書齋時;本能地用了舊日稱呼。直到他見宇文融倏然抬頭;眼神中盡顯凌厲;這才嚇得一個哆嗦;慌忙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戰戰兢兢地說道:“相國;是雲州杜長史來了”

杜士儀?不是說和宋憬源乾曜去了朱坡山第見杜思溫嗎?既然那天他許以給事中之位時;杜士儀就多有推搪;昨夜又刻意留宿朱坡杜思溫的山第;卻又為何在今天別人都避他如蛇蠍的時候徑直來見他?

自己結交過的人不少;自己舉薦過的人也很不少;但宇文融總覺得杜士儀猶如霧一般令人捉摸不透。有時候會謹慎小心到和膽小沒什麼區別;有時候卻衝動剛直到無所畏懼;可事後再想想;杜士儀竟然經常是對的。想到自己為相不過百日便遭罷相;自開元以來;沒有比他更加短命的宰相了;他最終苦笑著點了點頭。

“請杜長史到書齋來吧。”

“宇文兄。”

聽到這熟悉的舊稱;宇文融心中一酸;隨即強笑道:“今時今地;杜賢弟還來看我;就不怕落在朝中宰臣執政眼中;覺得你實在是太不識相麼?”

“反正我的性子歷來得罪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杜士儀想到昨夜杜思溫揭出的那一條;當下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想請問宇文兄;當初幼娘借了你一千萬錢;你把河北道糧價整個打壓下去之後;所得應該不菲。雖則這是那些奸商罪有應得;但畢竟是用公器方才令他們損失慘重;敢問宇文兄;這筆錢用在了何處?”

宇文融沒想到杜士儀並不是勸慰安慰;而是一開口問了另一個令他猝不及防的問題;登時面色大變。足足好一會兒;他才聲音艱澀地問道:“怎麼;是外頭又在傳什麼風聲?難道是看到我朝不保夕;於是別人打算翻舊賬;給我羅織一條條罪名;讓我永世不得翻身?”

“只是我聽說而已。但以宇文兄的聰明;應該知道;我都能知道;更何況別的有心人……”

杜士儀一句話還沒說完;宇文融就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