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前日的一個月夜裡,

齊芬夢到了很多人,

那些早已在記憶裡模糊的臉龐的人。

是疼愛自己的祖父和祖母,

叔叔嬸嬸,阿爹阿孃,

總是吵吵鬧鬧,最是維護自己的哥哥們,

早已將自己視作親女的唐太守和唐夫人

還有那個人,

他背對著自己,正在仔細的比對著什麼,

待轉過身來,手裡拿著兩頂花冠,

笑著問自己:

“芬兒,成婚之時,你想戴哪頂花冠?”

笑意如春風和沐,讓齊芬久久都不願醒來

齊芬坐在梳妝鏡前,摩挲著早已被撫平了稜角的桌臺,

用被磨平的花紋的銀梳,一點一點的,梳理著自己的銀髮

鏡子裡的人,早已不復當年青蔥,

花白之下,卻是滿臉的溝壑

阿爹阿孃們,可還能認出我來?

哥哥們,會不會笑我?

臨去之時,他尚在壯年,可會覺得如今的我確是年邁?

齊芬喃喃自語,期盼了幾十年的光景下,卻是膽怯了

他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他,

而我卻是個連脊背都直不起來的老嫗了

若是若是能回到從前,

若是若是能一如當年容貌,

就好了

屆時,帶上花冠,身著紅衣,

再做他最美的新嫁娘

梳妝鏡看向床上那個安眠的老人:

“她大限將至了,總是夢到故人,可能有些近鄉情怯的意思吧”

我看向窗外:

“所以,她想變美,就是想在歸去之時,再見心上人?”

“嗯。”梳妝鏡低了低聲音:

“可惜我初生靈智幫不了她”

“那倒也不難”

我走向視窗,看向窗外那個,停留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魂魄都快虛無的影子:

“所以,你也是在這裡等她?”

那魂魄好似很驚訝,連帶著波動了幾分,差點又消散了些許

梳妝鏡不解的問道:

“你是在和誰說話?”

“你看不見他?”我反問。

“誰?誰在那?”梳妝鏡訝然。

想來是靈智初生,尚且未曾對月吐納,靈力不足,自是看不到那快要消散的亡魂,

我看著那絲絲縷縷的殘魂:

“可能,他就是她要等的,心上人吧”

梳妝鏡聞言卻是激動起來:

“你說,唐舟來了?!他就在窗外?”

我打量了那個“人”:

“不是來了,他應該是一直在這”

“所以她這些年不是一個人他在她身邊一直都在她身邊”

不知為何,我卻是從一面梳妝鏡的聲音裡,聽出了哽咽的意思

待它平復了心情之後,梳妝鏡緩緩道:

“你適才說讓她變美再見心上人,不難的,對嗎?”

齊芬做了一個繁長的夢,

夢裡,至親至愛猶在,

他們站在她的身前,喚她:

“芬兒,來啊”

齊芬伸手,卻怎麼也抓不住他們的衣角,

腳沉如灌鉛,怎麼都不能提步半分

在這樣的掙扎裡,齊芬突然醒了過來,

雙手仍停留在上方,試圖抓取著什麼

齊芬嘆了口氣:

“還是夢啊”

爾後摸到床邊的油燈,點燃

隨著周邊漸漸明亮,

齊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