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山嵐,眼睛漸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感傷。

他得了秦牧提供的武器糧草之後,就兼程趕回武陽關,但還是晚了一步。

堅守武陽關的手下連箭矢都用光了,糧食也沒有了,武陽關雖然險要,易守難攻,但韃子有火炮。勒克德渾命清軍用火炮抵近轟擊,武陽關失守時,從西面隨州趕來增援的兩千秦軍離武陽關還有七十里,救之不及。

紅娘子趕回來時,看到兩萬多老弱婦孺幾乎被兇殘的韃子屠殺殆盡,連嗷嗷待哺的嬰兒也未能倖免,屍體鋪了一路,慘不忍睹。

刑老七和鬼三跳帶著殘餘的幾百騎,被韃子追得狼狽不堪,慌不擇路,紅娘子帶著兩三百人突然殺出,總算把刑老七他們救出來了,但帶來的武器糧草也丟了。

如今被迫退到這落烏山上,要糧沒糧,要武器沒武器,五六百人半數帶著傷。

夜色中,聽著手下不時傳來痛苦的呻吟,想起那些老弱婦孺鋪了一路的屍體,紅娘子感覺自己從來沒這麼脆弱過,依然的月光映著她臉,顯得那麼淒冷。

她從十幾歲就扯旗造反,後來加入李自成的義軍,開過倉,放過糧,手下之眾最多時曾有上萬人,那些貪官汙吏聞紅娘子之名皆為之喪膽,

一眨眼六七過去年了,曾經的崢嶸歲月已經遠去,李自成死了,大順軍也散了,河南的老家被韃子佔領了,整個中原都被韃子佔領了,南下的道路也被勒克德渾封鎖了,自己這幾百殘兵被困在這落烏山,無路可去。

這一刻紅娘子感覺自己是如此的茫然,望著依稀的月光,她一遍遍地問自己,怎麼辦?

征戰這麼多年,那些風風火火的歲月,那些曾經熟悉的臉孔,那些曾並肩作戰的人,如今都到哪兒去了?恍惚間,一切竟變得那麼的遙遠了,難道今天真的已經走到末路了嗎?

月光清冷默然無言。夜風透體,山間的夜烏不時啼叫,如人嗚咽,夜空中繁星點點,卻反而顯得天地是那麼空寂。

望著浩瀚而寥落的夜空,她不自覺地想起秦牧哼唱過的那首小曲:這世界好寬,讓孤獨好慢。荒野上的狼,它為誰流浪?寂寞是種浪,往我心裡鑽,聽到自己喊;看看天上,於是我剪下了月光,射向我老家的地方。夜黑的就像墨一樣,哪顆星名字叫木蘭?讓我把回憶當晚餐,吞下這許多年的酸。愛恨是掌心的沙漠,故事被點了穴遺忘,多年前我披著時間,逆著風走過燕然山。

一聲輕輕的嘆息在夜風中飄散

秦牧曾說她是當世花木蘭,她當初也以為自己是,一個女人,從十幾歲開始征戰沙場,經歷過那些波瀾壯闊的歲月但到這了這窮餘末路的時刻,她才發現自己什麼也不是,面對殘餘遍地的老弱婦孺,她什麼也做不了。

看看天上,於是我剪下了月光,射向我老家的地方老家,紅娘子感覺這個詞好陌生,幾乎連自己的老家在哪裡都忘了。

愛恨是掌心的沙漠,自己有愛過嗎?怎麼腦海裡只剩下那些烽火連天的記憶。

就在紅娘子陷入一種溺水的狀態時,林間忽然有夜鳥飛起,她驚得霍地站起身來。

“紅姐,是我,荊老七,紅姐,韃子撤了,撤了。”

荊老七的聲音充滿了興奮,彷彿剛剛撿了一條命一樣,急匆匆地從林間奔上來。

“真的撤了?”紅娘子也不禁露出喜色來。

“真的,都撤了,大部分連夜南下,還有大概一千五百人退回武陽關方向。”

“什麼?南下?”

“是啊,紅姐,怎麼了?不管韃子去哪裡,咱們能下山就行了,兄弟們在這兒缺衣少食,連傷藥也沒有”

“不好,荊老七,你帶受傷的兄弟往西邊,去隨州找秦牧的人馬,請他們提供些幫助。”

“紅姐,你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