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闐王宮,五鳳樓上,一個身穿黑色帝王袍服,頭戴黃金為架,鑲嵌各色寶石與和田美玉製成的冕旒,膚色白皙,細長丹鳳眼,上唇兩撇八字鬍,下巴稀鬆山羊鬍的胖大於闐人,正樂得不行。

“哈哈哈!我這外甥,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難怪泰山大人寧願相贈二十陷陣甲士也要把他打發走,殺又不能殺,留也無法,只有送走為好!”

“陛下!”白胖子旁邊一個額頭金色黃花鈿,畫著酒暈妝,頭插金珠寶玉簪的宮裝女子,哭笑不得的嗔怪了他一眼。

“哪有女婿開丈人玩笑的?大兄打發人來說,我這張家表弟狡黠如狐、悍勇如虎,有太保公遺風。

這可不是你妹夫白衣天子那等深宅少年郎,連令公大王都拿他沒辦法,現在他剛以百人就斬殺了仲雲王散婆跋,該如何安置,你可得心裡有數啊!”

笑得樂不可支的人,赫然就是大寶金國大聖天子李聖天。

而在一邊嗔怪,臉上還露出了擔憂神色的,就是李聖天的于闐王后,曹議金六女曹元忻。

瞧這一家子的倫理關係,張昭名義上是李聖天姐姐奉天公主的兒子,他該叫李聖天舅舅。

可張昭剛又在扜泥城跟李聖天的堂妹李若柳,做了次露水夫妻,又是他岳父的妻侄,兩人應該是平輩。

曹元忻是曹議金正妻索氏所出,是跟張昭有血緣關係的表姐,可按規矩,她是李聖天的王后,張昭得叫她舅母。

而如果能回去的話,張昭還得娶了曹元忻的親侄女曹十九娘延禧,這樣一算他又是曹元忻的侄女婿。

“哈哈!六娘勿憂!岳父不敢用張二郎,那是因為你們曹家的基業本就是他張家的。

但某就沒這個擔憂了,正好喀喇汗人大肆迫害我佛信徒,張二郎如此神勇,麾下甲士以一當百,安知不是薛幽州(薛仁貴),邢國莊公(蘇定方)那樣威震西域的神將呢!吾當用之!”

曹六娘在心裡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對於當年曹氏代張,心裡一直是很不滿的,特別是還導致了他親外甥張𣈶的夭亡。

父親曹議金將她嫁到于闐,就是來彌補這條裂縫的,這些年雖然李聖天從未再提起過曹氏代張,但沒想到,嘴上不說,心裡還是記著的。

唉!誰叫大聖天子母親早亡,他幾乎是長姐奉天公主一手帶大的呢!

。。。。

五鳳樓外三百步處,跟著張昭一路過來的唐民和胡兒起碼有兩三百人之多,也可能更多,後面後面密密麻麻的還有人在湧過來。

不怪他們看見張昭這麼激動,因為當年他們這些淪陷在於闐的唐兒能和于闐人一起復國,最大的倚仗就是已經光復瓜沙的張義潮。

當年張義潮威震河西的時候,于闐的吐蕃人後路被斷心膽俱裂,這才給了他們機會。

雖然張義潮未向于闐發兵一人,但都知道,他們有了倚仗。

“二郎君!自戊辰年(908),某等見過白衣天子遣甲騎前來迎娶奉天公主後,二十三年間,未見漢家甲士,未見漢官威儀矣!”

隊伍停下之後,那個哭倒在地,高喊長安天子知否的黑衣老者衝到了張昭馬前。

張昭趕緊翻身下馬,將老者扶了起來,“敢問老丈貴姓?”

老者抽噎了兩下,“老朽姓朱,昔年焉耆都督府飛騎第六團果毅都尉朱公子孫,天寶十五年,祖宗跟隨安西行營東歸平亂,至今未回,現只知姓,不知名矣!”

氣氛壓抑而悲傷,可以想象得到,當聽到內地發生叛亂,安西四鎮的官兵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組織安西行營回國平叛的。

他們在安西呆了那麼多年,屯田戍守,早在當地紮了下跟,旦夕東去,再也未回,不知道多少人都沒能和留在安西的妻兒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