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小販隔著老遠,就看見了這個龐大的隊伍,心裡正盤算著甑糕夠不夠賣的時候,就看著這麼個小娘瘋魔般的走了過來。

小販正要一腳踹倒,突然發現這小娘雖然狼狽至極,確實黑髮黑眼珠,一張標準漢人臉,頓時臉上的神色就輕鬆下來了。

他熟練的分了一大塊甑糕到一個木碗中,現在中原的日子多好過啊,還能拖家帶口往西去的,按照聖人的說法,那都是我族之英雄。

“哎喲,誰家的小娘哦,真是可憐,小小年紀就要受這莫賀延磧的苦,來吃一個甑糕回回神,不要錢!”

甑糕都要遞到七娘手上了,郭婤兒臉上都露出了一些笑容,因為她隔老遠就看見過這個小販,是如何毫不留情的毆打那些過來討要的胡商僕役的。

不過,就在這一瞬間,陳小販看到了隊伍中身穿白袍的錦衣校尉,“陰十四郎,是你回來了,這個是....?”

陰十四郎一把抓過那碗甑糕,三下兩下就吃進了嘴裡,再搶過陳小販腰間的酒葫蘆,咕冬、咕冬的灌了起來,一個好不容易有的間歇,他點了點頭,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沒錯,碎葉郭家的。”

“he,tui!”陳小販臉色大變,一把將過來討要的七娘推倒在地上,一口濃痰就吐了過去,手還不停在陰十四郎身上擦拭,彷彿剛才被汙染了一般。

“該死的賊奴,還想吃老子的甑糕,給錢也不賣給你,你吃屎去吧!”

郭婤兒愣住了,一路上千辛萬苦來都沒哭,全身水分都快蒸發完的她,卻在此刻直接破防了,一個踉蹌就蹲到地上,張著嘴近乎無聲的悲泣了起來,就像是被族群拋棄的野獸一般。

“啊!埃米爾,真的是你啊!埃米爾!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

郭婤兒在哭的時候,突然人群中一個正排隊過關的胡商,也痛苦的嚎叫了起來。

因為他發現那個被如同捆牲畜一般捆起來的高個子,竟然是石國城的埃米爾(阿米爾),是他們的王。

而他,正是一個石國城的胡人。

隨即,不度寨外的人群晃動了起來,好多人認出來了克里克部的塔里布和其他烏古斯的亦納勒等人,一個個驚慌的臉色慘白,不停議論紛紛,也還有人哭嚎出聲。

“嗚嗚!”

海螺號角吹響,不度寨的寨門開啟,一隊外穿銀白戰袍,內穿黑色鐵扎甲的騎兵,飛馳了出來。

寨外的胡人們一見,紛紛停止了哭泣和喧鬧,嘩啦啦的全部跪倒在了地上,連他們帶著的駱駝,也大多被拉著跪伏在了地上。

為首的軍官,長槊一指,那個第一個哭出聲的石國城粟特商人,就像是被勐虎選中的羚羊一般,顫抖著跪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隨後被牽狗一樣的牽走了。

見此情況,石國城總督阿米爾突然瘋狂大叫了起來,嚎叫的涕淚具下。

軍官調轉馬頭,行駛幾步後翻身下馬,從馬側拿出長長的馬鞭,如同鞭打一條野狗般,把阿米爾一行數人,打的滿地打滾,一直到他們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後,才停下手。

本來極為難過的郭婤兒震驚的看著這一切,看著在河中人眼中形同帝王的阿米爾,被一個管理五十人的隊正抽的頭破血流,所有人還都覺得很正常。

原來這種管理幾十萬人的國主,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個聒噪的雜胡嗎?

五花大綁,但還有醫士隨行,就是怕他死在路上郭廣義也瞪大了眼睛,他看著在地上亂滾的阿米爾,又看了看高聳的不度寨大門,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短暫的混亂過後,不度寨的大門開啟了,張勝這樣送俘虜入京的自然不用排隊。

守軍隊正過來跟張勝行了一個禮之後,這隊甲士就四散開來去維持秩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