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再次為愛去死(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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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x年,我二(戴望舒)
靈鳳問過我:你怎麼啦?小兄弟們徐遲和路易士都問過我:你怎麼啦?小老闆胡好問過我:你怎麼啦?連我的鄰居巴爾伏爵士都問我:你怎麼啦?當然後者是用英語問的。可是,中文也好,英語也好,提出的都是一樣的問題。唯一不同的是蟄存。蟄存到我家來看我,鼻樑上貼著一塊膏藥,好象在提醒我,這裡捱過戴望舒一拳。可是我並沒有再次對他道歉。他並沒有問我怎麼啦,而是直接說我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我說:行屍走肉?這屍不行了還不行嗎?蟄存好象沒有聽懂我這個繞口令是什麼意思。他說:自己造的孽得自己解決。自己造的孽?這孽是我造的嗎?我莫名其妙地這麼想著,提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施絳年呢?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提這個問題,也許是受了“造孽”一說的觸動。蟄存的回答更莫名其妙:她也到香港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得知絳年也來了香港的訊息。也許,我後來想,這應該是蟄存的善意,他似乎在告訴我,我還有希望重新獲得絳年,重新獲得愛情。可是這是哪兒跟哪兒呢?絳年,那狠心的絳年,她讓我死了一回,然後她騙了我,把我騙到法國去了,她卻一轉身傍上了賣冰箱的非麻子,或者說小白臉。也許在這之前就傍上了,因為傍上了,才騙著催著逼著我去法國,免得我在眼皮底下礙事。難道我還會吃那回頭草,這種沒有心的、心是毒藥做的回頭草?
那些天裡,我心裡忽然全是麗娟和朵朵了,蟄存提到絳年也來了香港的訊息,我一點也沒有往心裡去,因為我的心裡全被麗娟和朵朵裝滿了。我心裡裝了上海亨利路那些被我們踩得咔咔響的法國梧桐落葉,裝了她對我們的美女鄰居胡蝶看我的眼光的抗議,裝了海輪上一家三口的相擁相抱,裝了林泉居那被我推得飛起來的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子的笑聲。是的,小的是女孩子,大的那個也還是女孩子,一個只有二十三歲的女孩子。我忽然發現我其實是愛麗娟的,非常非常的愛。可是我都幹了些什麼?我心裡也裝入了我幹了些什麼的故事,我對麗娟的莫名其妙的冷言冷語,莫名其妙的指責,莫名其妙的憤怒,莫名其妙的把她跟絳年對比。我都是做了些什麼呀。
終於盼到了來自上海的信件,卻不是麗娟寫的,而是她請的律師發來的離婚協議書。這封信裡只有三個字是她寫的,那就是她籤的她的名字。
我寫了一封信給麗娟,託一名到上海臨時去公幹的同事帶到上海去,我叮囑他一定要帶著麗娟的回覆回來。這封信有個標題,叫“我的遺書”,我在遺書裡寫道:現在幻想毀滅了,我選擇了死,離婚的要求我拒絕,因為朵朵已經五歲了,我們不能讓孩子苦惱,因此,我用死來解決我們間的問題,它和離婚一樣,使你得到解放。
這位同事從上海帶回了麗娟的回信。回信非常之簡短,只有這麼一句話:我一定要離婚,因為像你說的那樣,我自始就沒有愛過你!這封簡短的回信連抬頭也沒有,也就是說,都不願意稱呼我的名字了。
這位同事挺有責任心的。他向我報告說,他進了麗娟家的門,告訴麗娟,戴先生交代我必須帶回你的回覆。當時,麗娟家裡有好幾個人,好象都是親戚朋友。麗娟宣讀了我的信,這個親友團就當著這位同事的而展開了討論。每個人都說,戴望舒已經自殺過一次了,不會真的再自殺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了,不管是第幾次,反正我活夠了。
我到藥行買了滅蟲藥,跟上次絳年引發的自殺案是一個牌子的,專滅蟑螂和老鼠。瓶子上那六個字一模一樣:靈靈靈,保證靈。意思是沒有這東西殺死不了的東西,當然包括戴望舒在內。
於是我又尋死了,是真的尋死,是我生平第二次尋死。
然而我生平第二次沒有死成。第一回救我的是我終身的發小施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