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x年,我五(小蝦米)

除了聲音,還有味道,或者說嗅覺。我能聞到我經過了小石頭家或者他家的店,因為小石頭的爸爸是木匠,現在改了一半的行,賣傢俱了,有些是他自己做的,有的是買進來再賣出去的。我能聞出新的和舊的油漆的氣味,也能區別桐油和清漆和油漆的味道了,甚至能聞得出他家新進的傢俱的味道,儘管那些新進的傢俱的油漆味道比小石頭爸爸自己做的新漆的傢俱味道要淡得多,儘管還是隔著門和窗。這條街上一大半是餐館酒吧,再就是紀念品店。小鳳的姨媽一家在這裡開了一家稍微大一點,裝修得很漂亮的,以雲南著名的汽鍋雞和過橋米線為主。白天,恐怕誰經過這裡都會聞到一點味道,可是到了晚上,山風一吹,更不用說吹了大半夜,這些味道早沒了。對別人來說早沒了,可對我來說卻濃得很,甚至會讓我的肚子咕咕咕地叫起來。這不爭氣的肚子。我罵著。小娘子的大伯大嬸開了一家專門賣飯的店,什麼西雙版納竹筒飯,海南雞飯,雲南的,不是雲南的,反正一大半在我們這個雲南的角落裡山裡的村子裡原來都是沒有的,現在都來了。這家就叫竹筒飯莊的店其實開在後面那條小街上,可是我在我們這條主要街上走著,在那麼多湧到我鼻子裡的氣味裡,只要我想到,我就還能聞到,還能從那麼多味道里分辨出來。小梳子家開的是醬菜店,可想而知那氣味有多麼的重,那是我以前就總能遠遠聞到的味道,現在這味道,尤其在夜裡,那真的是鋪天蓋地。我的本事卻是,即使是正在她家的醬菜店經過的時候,卻也能分辨出近處遠處和更遠處的其它店的氣味。特別濃烈的還有五阿婆的店。五阿婆是賣油條油餅包子的。這些味道,過了一個晚上,還是有點嗆人。

我居然覺得這味道嗆人。這真的有點奇怪了。以前,我還是小蝦還不是小瞎的時候,我幾乎聞不到或者說感覺不到這些味道。即使是五阿婆正在煎油餅,我也沒什麼感覺。當然不是聞不到,而是沒有感覺。

等到我發現這些事情有點奇怪的時候,我這樣的夜遊或者凌晨遊已經持續了十幾天了。當我忽然發現這些事情奇怪的時候,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等到我發現我居然能聽出那些靜止的物體,牆壁也好,車輛也好,聽出它們的方向和距離的時候,我又嚇了一跳。漸漸的,我可以在夜晚的街上走得很快,而且越來越快了,我不會撞到牆壁或者停靠著的車子什麼的。我甚至試著奔跑起來,我仍然可以暢通一路,一路暢通地一直奔到熱水塘邊。這不是太奇怪了,而且越來越奇怪了嗎?

我想起幾年前,在我還更小的時候,看過的一個電視綜藝節目,叫超級技能。裡面有個女瞎子,可以拍拍手,就知道在自己面前的是什麼東西,比如是花瓶還是腳踏車。當時我嘴巴都張大了。我覺得太不可信了。可是,我自己卻有了這樣的以及更多的功能,有嗅覺的,有聽覺的,有感覺的。我不信也不行了。

還有更可怕更不可思議的呢,我的眼前經常會浮現一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象,狹窄的樓梯,燒煤球的爐子的味道,廚房裡在煮著我沒有見過的什麼海魚海蝦,或者我沒有見過的什麼蔬菜,狹窄的弄堂,滑滑的大大小小的石塊鋪的路面,不時有人提著我從來沒有見過木桶出來,倒在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陰溝裡,用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硬硬地張開的刷子刷那個桶,好象是用竹子劈開來的竹篾做的。有些女人在狹窄的門口蹲著,在一個大木盆裡一塊有紋路的板上搓洗著衣服,用一塊方的棕色的肥皂在上面抹著,然後搓出泡泡來。這些女人,有時候也有男人,他們說的話奇怪得很。我在遊客裡聽到過這樣的說話的,跟我們家鄉的話渾身不搭界。

不僅僅如此。我自己經常也會脫口而出一些我自己本來完全聽不懂更不會說的話了。媽媽有一次打斷我:你說的什麼呀?什麼叫“薩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