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種形態:簡約化(詩的減法)

現代詩既有做加法的(複雜化的詩歌),卻也有做減法的。我歸納為“簡約化”。可以加的東西無窮多,可以減的東西似乎也無窮多。

“現代詩歌網”2020年發表的一篇雷格寫的《現代詩的十個基本特徵》,裡面就說到了幾個減法。並分別以國際上的詩歌代表人物為例。我們摘出此文裡的減法,然後再列一下其它減法,看看都可以減去些什麼。

一,減去抒情。雷格說:“詩歌的本質是抒發情感,但現代詩的許多寫作者程度不同地拋棄或削弱了直白的線性抒情,而代之以內省式的隱秘抒情或復調抒情。實現節制抒情的手段很豐富,既可以大幅縮減主觀抒情的篇幅和比重,也可以讓抒情主體隱身或轉移,強調抒情的客觀化,還可以引入敘事、戲劇等手法。這方面的代表人物是英國詩人艾略特。”李霞的《現代詩34條技巧》一文裡也有這麼一條技巧:懷古鄉愁思春感秋者死。拒絕抒情,誰抒情誰死。另一篇題為《現代詩歌主要的五種表現手法》文章(作者不詳)裡也說到這點,並稱這種減法為“冷抒情”。作者說:冷抒情,也有稱零度抒情的,實質是不要抒情甚至反抒情,近似於白描手法。冷抒情的結果,使抒情差點成了詩的敵人。但作者的另一個結論有些出人意外:“其實,冷抒情的結果是抒情又成了另一種抒情”。

二,減去意義。雷格說:“一首詩的主旨不一定要遵循某種顯見的抒情邏輯和必然性,抵達某個確定的預設終點。它可能不是封閉的,而是開放的,甚至會發生某種轉折;它可能不是被說明的,而是被呈現的,甚至按照我們頭腦中思緒紛繁的原初狀態,表現為一種實際上更接近真實的‘共時性呈現’。在這個方向上走得最遠的是美國詩人阿什貝利。”《34條技巧》裡也有這一條:不要試圖賦予事物以意義。讓存在自顯吧。

三,減去典雅。雷格說:“傳統詩歌總體上傾向於使用典雅的語言。現代詩基本上不再大面積使用這種‘不接地氣’的語言了,而代之以日常用語乃至口語,它不求渲染、誇飾,更注重語言的表現力,就是精準和精確。有的詩人甚至在作品中去掉了所有的修飾性成分,比如希臘詩人卡瓦菲斯。”

還有許多減法是雷格沒有提到的。羅列如下:

四,減去終極議論。《34條技巧》說:可以勘探事情,但不下結論。詩人一議論,詩就發笑。

五,減去“裝”。《34條技巧》:直抒胸臆,不要裝。不要玩意象,不要跳大神。不要玩大詞。

六,減去“官詞”和“俗爛之詞”。《34條技巧》舉例:比如解放、新中國、改革開放、人生、奮鬥、夢想。“這樣的詞一入詩中,詩的格調頓降。”

七,減去“詩”。《五種表現手法》一文稱之為“小說化”,或者“非詩化”。作者的解釋是“以事入詩,跟小說家搶飯碗”。他補充道:還有更危險的一種,自然主義或日記體,體現了“詩人失去了激情和想象之後對詩的垂死掙扎”,他說這種寫法甚至差點把剛起步的先鋒詩引入墳場。“失去智慧,失去靈光,只存記錄,頂多是散文,詩已死矣。”我完全同意這位作者的觀點,原因是,最近看到了一些頗有些名氣的詩人也在大行此道,並發表在詩界的重要媒體上。還有些直接投社會上的俗好的,比如下半身寫作(說明一下:我讀了一些下半身寫作派的詩,覺得也不能一概否定,也有寫得比較好的),甚至進展到現在的屎尿入詩(這還能好嗎?)。我喜歡有話直說:一些人忘了寫詩是幹嘛的。他們的所謂技巧或者說表現手法就是衝著一個“嚼之無味”甚至“嚼了噁心”去的。他們也不想想,既然嚼之無味,甚至嚼了噁心,就沒人去嚼(至少風頭過後沒人去嚼)。沒人去嚼,你寫它幹嘛?留著你自己去嚼去噁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