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三死三活尚能飯否(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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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x年,我二(戴望舒)
我覺得靜是吃醋了。當時我並沒有這麼覺得,就覺得她經常給我不好的臉看,那種板起來的。麗娟勸我善待靜,說她自己還是個孩子,我不應該對她發脾氣。可是,可能跟我飽受磨難的殘損的身體有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脾氣會變得那麼暴躁,經常事後譴責自己,卻並不道歉。
我的脾氣並不是只對著靜發作的。在工作中、社會上,我也越來越多的脾氣不良。
我舉個例子,一個關鍵性很強的例子,我甚至打了我的校長大人,而且連續打了我兩個東家學校新陸專科學校和暨南大學校長的耳光。兩個校長都指責我,說我站在舉著反飢餓、反內戰的標語旗幟上街遊行的學生一邊是錯誤立場。一個校長說我親共,另一個校長乾脆說我是共匪。於是我分別地打了這二位的耳光。然後我分別地被這兩個學校解聘了。大家都知道,我人高馬大,被一些朋友形容成李逵式的人物,儘管從日本人的監獄裡出來後處於無間斷的重傷風似的狀態,體質大不如前,但我的手一舉,那還是有份量的。
走出這兩個學校,我到上海音樂專科學校任教。
這本來沒有問題的了,生活也過得下去。
可是那兩個校長大人咽不下那口氣,居然分別地去警察局檢舉了我。後來我才知道,這兩個校長檢舉的內容竟然並不一樣,一個說我通共,一個說我是漢奸殘餘。
一個風高月黑的晚上,我的兩個學生來到我家。男的叫陳夢海,女的叫吳默然,他們是男女朋友,後來成了夫妻,還都成了著名的翻譯家。這是後話。默然有個舅舅在警察局做事,用後來的話說,還是個中層幹部。
他們說:戴老師,出事了,我們剛得到內部訊息,警察局已經把您列入了通輯犯的名單裡,通輯令明天就會發出。默然補充說,她舅舅喜歡讀一些詩,對我有著敬意,特意關照她的。
上海人說過一過二不過三,可是我這一輩子什麼事情都是一二三都過。三個女人,先是過了兩個,接下來還要過第三個。三次當逃犯,路線都是從上海前往香港,時間都是晚上,形式都是連夜出逃。
我攜妻帶女,第三次連夜去了十六鋪碼頭,趕上了半夜啟航的輪船,方向香港。跟前兩次一樣,走得十分的匆忙。
回到香港後,我一開始還很快就找到了老東家,老行當,以筆名“江思”主編《星島日報》的副刊《讀書與出版》。
可是《星島日報》那時的主編是一個忠誠的國民黨人。他聽說我是國民黨在上海的通輯犯後,毫不猶豫地就讓我當了一次魷魚,被炒掉的魷魚。
後來想起來,覺得我天生就是屬魷魚的,到這個鍋裡被炒,到那個鍋裡再被炒一遍,炒得我全身上下每根骨頭都嗞哇亂響。那些鍋還有性別,三個是女性的,其它是男性的。男鍋炒我,炒了也就炒了,女鍋炒我,卻讓我的骨頭都焦了,一次比一次焦得厲害。
最後炒掉我的,是我的靜。
最後一次離開《星島日報》後,我的日子變得拮据得很,我是說,我們一家五口的日子,一個望舒,四個女兒,即一個靜加上三個朵。那時靜還不到二十,我經常覺得她也是我的女兒,只不過是個會跟我上床下床的女兒,當然是合法也合理的上床下床。跟麗娟的文靜相反,她是活潑天真調皮可愛。我疼她至少不亞於疼三個朵。人說含在嘴裡怕化了,就是這個意思。她也含我,高興愉快的時候,她會把我含得樂不思滬。至於這個“含”字有幾個含意,當詩人的我就不解釋了。因為這也是詩,詩是不容解釋的。
可是調皮的同意詞有時候卻是任性。一句話不合,她就對著我嚷,甚至尖叫。我們沒有一天不吵架的。在我這邊,我的性格也是被那些磨難給燒焦了的,炭化了的,特別容易冒煙乃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