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裡,我記的清清楚楚,”長安侯聲調平平,卻透著滲骨的寒意:“你翁翁說:太子死期不遠,祝家可以認主了。”祝明銳機靈靈打了個寒噤,又打了個寒噤,滿臉驚恐愕然的看著父親,長安侯伸手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柔聲道:“從壽王爺孤身誘敵起,楊大帥和努赤就一步步踩進了陷阱,那一年,壽王才十二,就做出如此大事,我不只一次聽你翁翁說過,官家曾經說過,諸皇子中,只有壽王最象他。”

“阿爹!”祝明銳越聽越驚恐:“那咱們?難道?你的意思?”

“嗯,”長安侯微賬眯著眼睛,神情安祥,緩緩點了點頭,十數年前,官家在這裡設局,一張局,斷了太子最強最大的膀臂,同時又幾乎殺盡北庭青壯,一戰畢了全功,成就了威名,這一戰中,所謂的楊家軍損失殆盡,楊大帥和四個兒子、兩個孫子戰死,屍骨都沒找到,楊皇后性子剛烈,不過半年,就說是病死了,可誰知道到底是怎麼個病死法?赫赫揚揚數百年的盧陵楊家到頭來落了個灰飛煙滅,今天這誘敵與伏剿,和當年別無二致!可祝家,絕不能步楊家後塵!

“阿爹,不會這樣!”祝明銳稍稍緩過幾絲,不停的搖著頭,用一張極其誇張的肯定語氣道:“我問過蔣鴻,不會這樣,蔣雁回這個人雖說心眼多,可絕不是這樣狠心之人,壽王也不是官家,不會……”

“銳兒,我教過你,不管什麼事都要鎮靜!你怎麼又急躁了?”長安侯聲音平和緩靜的打斷了祝明銳的驚恐:“你記著!不管事情壞到什麼程度,你都要正視!要鎮靜。”祝明銳下意識的雙腳並立,從緊繃裡的喉嚨裡擠出絲聲音,一時說不出別的話。

“唉!”長安侯輕輕嘆了口氣,揹著手信步前行:“阿爹不如你翁翁,當年你翁翁能當機立斷,可直到這會兒,阿爹還是看不明白,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當年只有一隻狼崽子,現在至少有兩個。”長安侯豎著兩根手指輕輕搖著,祝明銳看著父親豎起的手指,聽著父親這極其大不敬的話,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向遍野的兵士,只看的雙目刺痛不敢再看,這些他親手帶出來計程車兵,和他一塊摸爬滾打出來的好兒郎,眼看著就要被他帶入死地,死的不明不白。

“阿銳,你看,他們都是守土的良士,都是帝國的好兒郎,要死也該死的光明正大,死的其所,他們不該、也不能死在陰謀裡。”象是看出了祝明銳的心聲,長安侯抬手指著洋溢著一片安靜祥和氣息的營地,象是在跟兒子說,又象是在自言自語:“祝家,也不能做第二個楊家!”祝明銳眼睛裡驟然放出光茫,忍不住跳前一步,伸手揪住長安侯的衣袖,緊張的看著父親急切問道:“阿爹有主意了?”

“嗯,明天議事,你帶五千人先趕過去接應壽王。”長安侯目光越過祝明銳,祝明銳神情一滯,直直的看著父親,長安侯收回目光,愛憐的看著兒子溫聲道:“祝家不當第二個楊家,有他們在,”長安侯一隻手揮過營地:“祝家的根就在,祝家,還有你翁翁,還有你弟弟,不過沉寂幾年,祝家,還是祝家。”

“是!”祝明銳強忍著眼淚,忍著哽咽應了一聲,長安侯轉過身,揹著手,帶笑溫和的看著兒子道:“傻小子,咱們祝家男兒都要馬革裹身,你聽著,這五千人,你最少也得給你老子殺他一萬人!”

“是!”祝明銳挺胸而應,呆了呆,看著長安侯低低道:“阿爹放心,祝家都是好兒郎,阿爹,你一定要保重!”

長安侯抬腳往營地方向邊緩步而回,邊語調輕鬆的笑道:“傻小子,人家要的就是咱們爺倆的人頭,你小子腳步慢些,在那邊等等你老子我。”祝明銳腳下一個踉蹌,呆呆的看著父親的背影,眼淚奪眶而出,長安侯邊走邊頭也不回的又吩咐了一句:“別忘了帶上蔣鴻。”

第二天天光早就大亮了,營地還是一片和緩寧靜,沒有半分要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