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可聞的聲音。

“呼——!準備好了!”

湯普森看了一眼手腕上破碎的投影裝置,裡面小小男孩的身影支撐他多年,今天終於破碎了。

“如果我兒子順利長大,能做個像萬事一樣的醫生就挺好……哈哈哈,萬事剛來地面的時候,還被我徒手引爆ep的樣子嚇了一跳。今天再炸一次,他應該不會那麼驚訝了吧?”

“……等一下!!”

萬事的呼喊被悶在面罩中,實際的音量比不過一顆碎石落地。

最後的爆炸響起,火光從不遠處亮起。

飛屑劈頭蓋臉砸在已經重傷的萬事臉上,他堅持不閉上眼睛。

萬事:“——!!!!”

他在大喊,能感受到自己胸腔的震動,但耳邊只剩尖銳的耳鳴。

視野漸漸黑了下去。

載有萬緒人格資料的感染體喚起他太多記憶,他彷彿回到童年,回到那個在病床上沉睡不醒的時候。

年幼的他曾做了一場漫長又模糊的美夢,至於夢中具體有什麼,他已然忘得差不多了。

此時他想起的……大概有美麗的風景,溫和的母親,還有在被送往“伊甸”之前的那場對話。

······

女人坐在散發著青草香氣的草坪上,向他張開雙臂。

萬緒:“對,就是這樣,再往前走。”

蹣跚的孩子終於走到母親懷中,看向母親手中的雛菊。

,!

萬緒:“萬事,你要記住。”

萬事,你要記住!

周圍原本溫馨的環境瞬間變成了地獄。

雛菊變成連結線,末端有尖銳的針,剛從萬緒身體上拔下來的。她身上還有針扎出的淤青。

溼軟的草地不存在,現實中只有冰冷的實驗間。

“你還太小了,一定無法理解……靠這個可以模擬人類與構造體的連結,與遠端連結艙那種方式不一樣……還有誰記得我們的初衷是幫助構造體實現意識回傳呢……因為猜測由小孩子改造而來的構造體,會有更“乾淨”穩定的意識海,更方便進行實驗,就有人與外面的孤兒院達成了“合作”。所謂初衷,走到這裡就已經偏上一條錯誤的道路了。”

萬緒溫柔的聲音再度傳來,帶來的卻是冰冷的現實。

“我也一樣,我把你領進那些孩子……不,那些構造體的意識海里,也只是為了能讓你醒過來,全是私心。地面在嘗試的意識海實驗方向太多了,很多都是意識回傳專案留下的分支。那臺裝置不僅可以實現連結,還能人為引導構造體意識海出現特殊病症,實驗資料應該會一直留在研究所裡。但我沒辦法傳遞出去,也沒時間了。唯一能接收到我的資訊的人,只有你,萬事。”

說到這裡,萬緒話語中的情緒突然低落了起來。

“我……抱歉。我從來不肯讓你回頭看看,但現在……”

小萬事接過了母親手中的雛菊,茫然轉過身,看向他以為一望無際的原野。

一個個孩子站在遠處,站在一起,安靜地看著年幼的萬事。他們年齡不同,膚色、髮色……一切都不同,卻有著相同的金屬身體、仿製的人皮、簡單標明序號的裝束。

構造體們的眼神都投在這個遠在“伊甸”的孩童身上,如籠中鳥,仰望自由飛在天空的那一隻。

男孩:“他也是‘媽媽’的孩子。”

女孩:“不,他才是‘媽媽’的孩子。”

小萬事與孩子們默然地注視著對方。

萬緒:“抱歉,媽媽擅自給你營造了一場美夢。”

用青草隱藏罪孽,用花朵粉飾針與槍。

真相是拘束扣打磨的利刃、蟻群咬死的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