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關從來也沒有想過,扒拉出那件上衣的人,會是他那個瘋瘋癲癲的瘋子娘。

更想不到,那個從未有過任何清醒理智的女人,居然認出了衣服上的血。

是真的認出來了。

“血……血……”

院子裡沒有人,她望著秦關,夾雜不清的嗓子裡擠出只有秦關才能聽懂的字眼。

“你做什麼?還給我!”

秦關只覺得頭皮發麻,他悶聲悶氣地低吼,忿忿地急躁地奔過去,一把奪過上衣,悶頭就鑽進廚房。

廚房那口黑乎乎的大鍋中正在熬煮玉米糊糊,秦關想都沒想,就把那件上衣塞進了灶下,任由熊熊火苗吞沒了它。

但事情並沒有完。

第二天,燒掉那件上衣的第二天,也正是老師過來告訴他要好好準備迎接資助人的那天,上午。

秦關麻利地餵了豬,餵了雞,一邊打掃屋子,一邊焦灼又期待地引長脖子,等著老師的來臨。

他掃到酒鬼爹住的那間屋子,就看到瘋子娘坐在地上,懷裡抱著那把鐮刀。

那把砍死了老狗後早已被秦關清洗得乾乾淨淨的鐮刀。

那一刻靜靜地躺在瘋子孃的懷裡,她骯髒的手指輕輕地緩緩地撫摸刀刃。

“給我!你拿這個幹什麼?這是刀!會割破的!”

秦關一開始還沒看明白,以為她又犯病了,生氣地伸手要去奪。

但,她沒有給他,而是立刻抱緊了那把刀,抬頭,那雙瘋癲的眼死死地盯著秦關,

一如既往夾雜不清地說話,“哦啊……你洗了……洗了……血……”

秦關腦袋轟的一聲,瞬間炸了。

時間過去太久,太久了。

中間流淌了那麼多日日夜夜,但秦關依然清晰地記得那一幕——她懷裡抱著鐮刀,怎麼都不肯給他,她那渾濁的目光裡,多了幾分可怕又陌生的東西。

清醒,驚懼,和難以置信。

“血……血……”她被咬斷的舌頭笨拙地顫動著,聲音混亂,混沌,卻如同沉重的石錘,敲在秦關的心上,“血……有血……我知道了……是你……”

“不給你就隨她,砍死一個老子還輕鬆自在些!吵死了!”酒鬼爹躺在一旁——他顯然不會認真聽一個瘋子的話,他丟下這句,側身翻過去繼續睡了。

秦關悶悶地奪過了鐮刀,放了回去。

但卻依然聽到她在說:“血……有血……”

她的目光,也依然透著可怕的清醒,“血……有血……刀上有血……你洗了……你洗了……”

她到底是瘋是清醒?她知道什麼了嗎?還是僅僅只是一時犯病,胡言亂語?

秦關不得而知。

放好刀後,他把瘋子娘拽出去,他抓著她的手腕壓低喉嚨追問:“你到底在說什麼?你看到什麼了?”

她有點被秦關嚇到,愣了愣,又像平時一樣害怕地往後縮,很快就恢復了瘋狀,咯咯笑,順手扯下亂髮上的草就往嘴裡塞,然後流著口水把草抽出來遞給秦關,“寶寶吃啊……吃啊……”

她是瘋的,全瘋的那種。

半個小時後,老師送來那個激動人心的好訊息。

秦關心臟砰砰亂跳,揣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差不多就是這些了,時間已經敲定,我帶他過來!”老師說完,正準備要走時,從來見到生人都會嚇得躲起來的瘋子娘卻突然奔出來,一把拽住了老師的胳膊。

“血啊……他洗了……洗了……”她對著老師,笨拙嘶啞地念叨。

老師自然不懂,友好地搖頭,試圖掰開她的手。

但她的手絲毫不松。

她用一隻手不斷地指著自己的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