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之後總是要迎來冷情,無論飯桌牌桌有多熱鬧,在只剩下些殘羹冷宴之後,稀稀拉拉的爆竹聲裡,只餘下他一個人。

溫北君坐在庭院中。

整個院裡沒有雪,池子也沒結冰。

溫北君望著那平靜無波的池子,酒意上頭,思緒也漸漸飄遠。

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了過去的一年。

真是漫長的一年啊。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太多事,天下的格局一瞬間就都變了,大秦沒了,燕國也沒了,呂昌造了宋國的反,他殺了劉班。

往年裡只是他們三個人,碧水還有溫鳶在他身邊,今年可能是人最齊的一年了,儘管在牌桌上輸出去幾十兩銀子,包紅包又包裡一千多兩,他其實蠻不在乎的,他願意花這些銀子,大家熱熱鬧鬧的過一個好年。他不缺銀子,即便他不克扣軍餉,朝廷發下來的軍餉也都是有餘下來的,算是對於武將的養廉銀。外加他侯爵之位,一年的俸祿也不低,滅國又賞了一萬兩白銀,他是真的不缺這些錢。

“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在寂靜的庭院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是對每一個人說的,雅安的每一個人都在拼命的活下去,在這亂世之中,拼命的掙扎著,希望給自己一個未來,給家人一個未來。

算得上早春的風輕輕拂過,帶著一絲新春的氣息,卻也沒能吹散他心中那淡淡的愁緒。

“我也辛苦了。”

這話他是對自己說的。這是他三十歲的第一年,今年他感覺格外的疲憊,在一次又一次的博弈中,他感覺無比的蒼老。

尤其是在漁陽前,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殺人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從他十四歲第一次殺人到今年過了年關他三十一歲,十七年間,他每一年都在殺人。

“溫北君,好久不見啊。”

他猛然回頭,是很久未見過的李長吉。

他沒有去罵什麼,很平靜的舉著手中的酒杯,“喝點什麼嗎,好酒,不是你在宴寧樓三文錢買的那種,我這個很貴的…”

“喝再貴的酒,能壓得住所有嗎?能壓得下罪孽嗎?你就算贖再多的罪,你也要下地獄的,就算你不下,也要報應在你的侄女,還有你沒出生的孩子身上!”

溫北君的手猛地一顫,酒杯裡的酒灑出些許,在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他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直直地盯著李長吉,一字一頓地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溫北君行事,從不後悔,何罪之有?”

李長吉冷笑一聲,向前走了幾步,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在這寂靜的庭院裡顯得格外陰森。

“你手上沾滿了鮮血,回紇,燕國的百姓,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他們的冤魂不會放過你。你以為用這些酒就能洗清你的罪孽嗎?”

溫北君站起身,身形微微搖晃,酒意還未完全消散,但眼神卻格外清醒。

“亂世之中,身不由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守護大魏,守護我在乎的人。那些戰爭,不是我挑起的,可我必須去面對。”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疲憊與無奈。

“守護?”李長吉嗤笑,“你所謂的守護,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你看看這天下,因為你和那些諸侯的爭鬥,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你說你沒有挑起戰爭,可你是執行者!你是那些野心家手中最鋒利的劍,沾滿了鮮血的屠刀!”

溫北君握緊了拳頭,指關節泛白。“我承認,戰爭帶來了傷痛,但我若不抗爭,大魏的百姓又將如何?雅安的百姓又要如何?被他國踐踏,任人宰割嗎?像臨仙一樣,被回紇人屠戮嗎?一個個背上行囊,背井離鄉,我看的很清楚,在燕國最前線的部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