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地壓入所有人的耳膜。

眾人皆是譁然。

段子矜靠在江臨懷裡,頭就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因此最能清楚地感覺到,男人的身軀在那一瞬間幅度極大地震了震。

一箇中年男子邁著穩健的步伐從遠處而來。渾身上下的裝扮讓他看上去像是從文藝復興時期的宮廷畫裡走出來的貴族。

就像日本參加祭祀大典的人會穿和服一樣,歐洲許多的貴族男人在宗教活動、傳統節日時還會穿上緊身套褲,黑色長靴和顏色不一、繡著家徽紋樣的雙排扣大衣,背後甚至會披上傳統的雙肩斗篷,以示鄭重。

段子矜稍稍仰起頭,入目便是男人緊繃的下巴,再往上,他眼中原本浮著的血絲,此時像是深深嵌入了眼白,每一道都宛如斷谷間的裂隙。明明還是那張英俊而淡漠的臉,卻讓人覺得,哪裡不太一樣了。

她又側目去看剛剛抵達玫園的中年男人,當他走近了她才驀然驚覺,那張臉上,刀削般深邃的五官,渾然威儀的線條……

居然和江臨像足了七八成!

不……段子矜仔細甄別了片刻。

應該說,是江臨像足了他。

那男人用她聽不懂的語言喝止了在場混亂一片的氣氛,又用只有少數人聽得懂的中文開口道:“聽你對下人頤指氣使的口氣,看來你還沒忘記自己是江家的少爺。”

江臨看了他半晌,沒有攬著段子矜的那隻手,緩緩舉起了槍。

四下一片驚惶,立刻有保鏢要上前,中年男人的目光沉了沉,抬手揮退他們,鷹眸緊鎖住江臨的臉,表情沒有絲毫避閃,“怎麼,八年未見,回到家第一面就用槍指著自己的親生父親,從小我就是這樣教你禮儀的?”

段子矜瞳孔微縮。就算她已經猜出這男人的身份,心裡卻仍是震驚得無以復加。

呵——

空氣裡驀地響起低沉的冷笑,

江臨的眸光沉凝,俊朗寡淡的眉眼,此時竟像結了冰一般寒冷得傷人,“多虧子爵先生的提醒,我自然記得,我早和這個地方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低眸,滿眼陰鷙地盯著段子矜脖頸上被雄獅的利爪刺傷的痕跡。

只要再深一點,她的頸動脈就會被割破。

他再晚來一秒鐘!江臨想都不敢想下去,手臂在女人的腰腹上緊緊一箍,心裡的怒意又翻騰而來。

“我不是江家的少爺,沒有資格命令他們自己下去領罰。”江臨唇角忽而揚起殘忍鋒利的弧度,手迅速從段子矜的腰間撤開。

段子矜一大半的重量都依靠在他身上,此時他一撤手,她猝不及防地往後一倒。

與此同時,空氣裡接連響起了金屬摺疊的聲音,子彈發射的聲音,和某個人痛苦嘶吼的聲音。

所有的一切,幾乎發生在同一秒裡。

下一秒,男人的手臂又回到了她的腰間,將她稍稍後傾的身子拉了回來。

段子矜臉色驟然驚變,抬眸正看到他慢慢放下的左手,還有手中冒著煙的槍,視線再往那頭,卻忽然被男人收回的手掌擋住。

頭頂傳來淡淡的聲音:“不要看。”

可她卻還是在他擋住她雙眼的前一刻看到了左側地上的一灘血跡,還有猝然跌跪在地上的青年。

那是負責照看雄獅起居的馴獸師。

江臨在電光石火間上膛開槍,打穿了他的膝蓋!

那把槍的槍口,明明在不久前還指著子爵大人的頭!

可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子彈便已經穿過了馴獸師的膝蓋,自始至終,開槍的男人看都沒看左邊一眼,眸光直直地落在八年未見的父親臉上,嘴角彆著輕弧淺淺,那溫淡的輪廓卻似染著冷冽的血光,“既然如此……我只好自己動手了。”